似乎很赞同他的话,她点了点头
回头看了眼身后被女使搀扶着出门的几位俏丽姑娘。
长明镜的庭院没了夏日的葱茏,染上秋意的花树隐隐生出一种垂死挣扎的颓败,而一身华服,来时得意的姑娘们,此刻失去了掌控所有的飞扬与胜利,一个个,似被抽走精气的精美木偶,只剩惨白。
“晴云。”
晴云小步上前:“是。”
繁漪笑意宛然,夹杂碎冰洌冽:“我觉着慕容姑娘脑子不大清醒,请她去池子里醒醒神。”迎着细风长吁如叹,怜悯道,“天色不早了,这小风吹得,别风寒难愈才好呢!”
晴云的神色温吞而谨慎,但话却十分凌厉:“姑娘家身子骨不大好,在家里歇着才是正理儿。没事出来瞎跑就不对了。”
“那位肖姑娘……”
晴云挠了挠头,觉得自己跟镇抚司的郎君学了半年多手段,心肠也硬了:“打断她一条腿,伤筋动骨一百天,绝对看不到她出门来招人厌恶。”
繁漪的笑意越发清婉,便似天边绵绵而起的云霞,眉心不大认真的皱了皱:“会不会太狠了?”
晴云看了眼琰华,却只看到一泊清平如水,平淡道:“她喜欢跟着是非走,踩到陷进也很正常的。何况,是人家慕容姑娘做的,跟咱们有什么干系。”
察言观色,是门很好的本事。
风轻缓起伏在身侧,带来一阵阵轻柔的香味,繁漪微微闭目嗅了嗅,是前院那可硕大桂花树处处绽放,带来的香味那样柔软,叫人想就这样化在风里。
得到宽慰,她十分高兴的点了点头:“还有咱们的二奶奶。”
晴云是二十四孝全能好丫头,脱口便道:“她喜欢偷东西,老祖宗可不教这规矩。”
黑心黑肝的黑莲花抚掌而笑,笑意却如白莲绵绵轻柔:“这样我的气就顺了。”
琰华的眼角抽了抽,这是故意想在他面前留一个恶毒的形象?
不过他的娇娘想错了,他只是觉得她使坏的时候好可爱!
心底痒痒,想要亲亲抱抱。
天黑天黑,吃完席面回去吃老婆!
非要把她的心重新拢回来不可!
他的脚步往老婆身边靠了靠,抬手去拨开飞扬的发带,修长温热的指腹状似无意的擦过妻子的颊,眯了眯眼,凉凉的柔软,娘子的手感真好。
心思不在一个轴线上、又不在一个轴线上的小夫妻,就这么在晴云无语的目光里“和谐”的慢慢往前走。
后面的人瞧着那青珀与柳色并行,宛若一对璧人,竟也没人去打搅,慢慢行在后面说说笑笑。
芙盈扶着蕖灵,阳光带着浅浅的橘红落下,美丽的五官有薄薄的光晕,婉转目色望着前头,好似一江春水,和缓之下有汹涌的澎湃。
刚行至跨院小憩处,便听里头热闹的程度堪比方才的长明镜。
琰华看了眼那处值守的丫头。
小丫头立马过来回话:邵家姑娘和晋四公子、躺在了一处……
身后一阵冷气倒抽。
繁漪回首,便是芙盈几乎站不住的茫然和失望。
九曲廊下悬着的琉璃灯盏里烛火跳跃了几下,随着细风回旋,忽忽灭了几盏,仿佛见得烛心升起的一缕灰白轻烟,带着残余的温度,似乎女人的叹息,幽幽化作了人生长河里的一脉凄恻苍凉。
发生这样的事,邵家和文家是没办法再留下静心吃席了。
繁漪送了芙盈上了马车,细声安慰了几句,答应了会去看她。
看着马车慢慢从夹道长街离开,硕果盈枝的车帘被拂起翻飞,织银纹路耀起的光芒短而刺。
邵氏这一招可真是够恶心人的。
虽生父不过四品官,到底是嫡出,若叫她做妾,邵家定是不肯的。
何况男子占了女子的便宜,再是有理由也使不上劲儿。
到时候少不得有人要去文家逼着文芙盈松口退婚了。
自己的未婚夫,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抢夺,再喜欢,来时即便成婚怕也心里也有了疙瘩,再有这个大活人杵在一旁时不时的闹一通,日子可以想见不会太平。
可若是退婚,又不甘心,毕竟也花了情意在这桩婚事里,婚期就在开春,生生这么断了,实在不甘,也可惜。
琰华站在妻子身后,思忖了须臾,平缓道:“若是舍不得放手,就攥紧了。进了门,要无声无息除掉一个妾室,能有多难。”
繁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眼底似乎有光影沉浮,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除掉么!
确实挺简单的。
琰华细细瞧着她每一分神色,见了那细小到几乎难以分辨的光影,眼皮一跳。
却又有些摸不着头绪,她到底在想什么。
赶紧追了一句:“婚期在前,明知邵氏心思不正却不晓得防备,这样的人嫁不嫁也无所谓了。成了亲,也不过叫文芙盈在妻妾矛盾里周旋。”
繁漪又看了他一眼,看来姜柔的话用处挺大,感慨来的挺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