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慢慢撇过脸,一副“为你好”的神色看着繁漪,语调真是满满的推心置腹:“我说的睡,那是正儿八经的主意。”微顿,“至于你们怎么睡,我可没有出谋划策。”
繁漪怔了怔,淡然的面色免不得有一瞬的赧然,更多的是无语。
这样的话也就姜柔能说的没脸没皮了:“……”
晴云:“……”我什么都没听到!
姜柔正了正色道:“一计不成总还有会再一计。到时候就让郑家人自己来应这个劫。还点儿利息给她们。”
繁漪缓缓扇了扇长翘的羽睫,上面是被空气染湿的莹莹水光,反射在眼底,仿佛是漆黑的夜空里忽然划过的星子,深沉而锐利。
对手实在是太不了解她们白嫩嫩的皮子底下,心肝到底有多黑。
即便琰华背叛了她,要杀要刮要惩罚,也是用她自己的法子,还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挑拨离间。
而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敢来利用她!
繁漪抬手抚了抚发髻间摇摇欲坠的烧蓝挖簪,笃定里缓缓多了一份冷漠与狠辣:“文家太轻松了,也该给他们找个敌人来松松筋骨了。”
姜柔妩媚的眸子慵懒而肆意,羽睫缓缓扇了扇:“文家如今式微,但都是狐狸精,即便伤不到上官家根本,想来也有她们一段日子可糟心了。”
待到雨停时已经半夜,阴云散去,圆月摇摇欲坠的悬在空中。
廊下的琉璃灯盏于沁骨的夜风里飘摇不定,月色朦胧里,于寡淡的情绪中,宛若无法捉摸的人心。
琰华不出意料的发起高热来。
索性府医就在外院候着,倒也不算兵荒马乱。
阮妈妈亲自盯着火上熬药。
繁漪和盛烟搭着手把他满身汗湿的寝衣换去了一身有一身,滚烫的身子擦过了一遍又一遍。
而重伤高热中的他,因为失血过多,面上并没有出现绯红之色,反而因为不断的出汗,而显得苍白的几乎透明。
可除了眉心偶尔微皱,清冷的面上没有几分痛苦的表现,克制而寡淡。
待一碗药下去,一个时辰后,高热总算稍稍压下去一些。
繁漪坐在床边,想握一握他的手,指点触到了莹白而汗湿的皮肤,到底还是收了回去。
正要起身去窗口透透气,昏睡中的人忽然出了声。
声音太小,繁漪听不清。
但见他眉心微紧,苍白的唇不断的蠕动,她侧身以耳贴近他的唇:“怎么了?不舒服么?”
琰华虚弱的呢喃里什么字眼,她还是听不清,可那抹祈求,几乎卑微的祈求,她还是感知到了。
繁漪看着他,然后低头看着被他攥住的手,没什么力道,却仿佛被捏碎了骨骼。
他掌心的温度又在不断的攀升。
繁漪没心思去细想什么,忙唤了值夜的盛烟去喊府医进来。
一通施针又灌药,待消停下来,已经天色已经大亮。
仿佛忘却了昨日的暴雨,灿灿阳光是那么的无遮无拦。
东宫属官带着太子赏赐的各色伤药补药来看望。
见他还未醒,也未做停留,只转达了太子的关怀和担忧。
琰华明面上的立场,已经无法遮掩。
繁漪自然懂得,这是上位者的手段。
身为朝臣,若做不到纯臣的至刚至坚,一往无前,那便只能和光同尘。
撇的太清,也不过平白树敌。
只是看着他昏睡不醒之时,东宫还不忘算计他的立场,繁漪心下对素未蒙面的太子的感官便差了几分。
上位者,无情。
索性有了姜柔送来的伤药,琰华的伤口没有感染化脓,高烧虽有反复,到了第二日半夜也总算彻底压下去了。
待他醒来的时候,就见妻子坐在床沿,倚着床柱坐着,静静看着床尾赤金香炉里慢慢吐出的乳白轻烟。
屋子里一如往常,没有留灯,只是一槲夜明珠缓缓散发这温柔的光华。
而她如桂子一般温婉美丽的面孔落在光华里,美得那么优柔而淡漠。
没有浅笑的弧度,唯有那长翘的睫毛偶一扇动,划破那无波无澜的空气。
这样的神色,她总是藏在无人时。
若非被提醒后有心去观察,他恐怕永远都不会晓得,原来她宛然的背后是无尽的失望。
他抬手,终究伤的太重,微微一动便惊起一身薄汗。
可他太想她了,还是咬着牙,把苍白的手覆在了她柔软的小手上。
倚着床柱发带的繁漪,察觉手上覆上了一抹湿冷,侧首,见他正看着自己,便温软一笑:“醒了,感觉还好么?伤口痛不痛?”
琰华非常聪明的懂得利用机会示弱求关注,求怜惜。
便拧了拧眉,气若游丝:“痛……”
繁漪不知道自他的内心活动如此丰满,闻言愣了一下。
觉得自己似乎总是跟不上他的思路。
这时候为了让家里安心,不应该是“我没事”“好多了”或者“不怎么痛了”?
他这样“柔弱不能自理”,繁漪一时间到不知怎么反应了。
“那、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