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隐的手轻轻搭在妻子的肩上,示意她不要开口,挑起的笑纹如月色清淡:“到底那钱冯氏散布的谣言只是被人一再借风生事,还是这谣言本就是连环计的开始,根本就是背后得利的人一手算计的?一计不成必生二计,大哥大嫂还是要当心啊!”
琰华清隽的面容在烛影晃动的烨烨昏黄里并不真切,深邃的眼眸仿佛一潭深不可测的池水:“我知道。”
繁漪安然端坐,自有一股娴雅沉静的姿态,垂在足边的裙摆有着如水的温柔,双手交叠在小腹前,掩在右手掌心下的指轻轻触了触平坦之处,神色里流露了一丝疲倦之色,默默不言。
沁微一倾身,倚着交椅的扶手,目光就那么不避讳的落在姜元靖夫妇的面孔上,冷笑道:“说来冲着大哥哥大嫂嫂的算计还少么?何时得逞过?抓着个流言就以为能把大嫂嫂扳倒了?当慕楚姚几家的当家人都是傻子,会被人轻易给算计了么?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啊,并不是人人都有的!”
蓝氏听罢就是一怒,若不是姜元靖拦着怕是要把“没脑子”给坐实了。
姜元靖当然不关心蓝氏的死活,只不过今日的戏码分明是冲着他来的,蓝氏的叫嚷自然会被视作心虚,账还是得算在他的身上。
所以,这会子不言语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何况,他还有旁的计划需要她去完成!
可蓝氏若是个能忍能演的狠角色,繁漪和沁微当初也不会挑上她了!
她重重一派桌儿,贝齿切切冷哼道:“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别以为我听不懂你们的指桑骂槐,凭他姜琰华如何得太子爷青眼,也轮不到你们给我们乱扣帽子,一个两个说的好像你们什么都知道似的。”
姜元靖眉心一跳,只觉明明亦是柳芽初绽的季节,却有深冬的刮骨寒意,极力镇定地安抚她:“没人说什么,你坐下!”
太夫人斜倚着一只暗红色苏绣软枕,病了一场之后的面庞显得有些消瘦却更显眉目锐利而深沉,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平静的听着,手中慢慢拨弄着翡翠珠串,碧沉沉的,好似一汪无尽深海。
沁微抬手拿半透明的指甲轻轻拨弄着耳上的南玉水滴耳坠,一抹沁凉温润轻轻点清俏而不屑的面颊上。
自上回平云之事后,对姜元靖兄妹和蓝氏的厌恶便摆在了面上。
说到底她们把心思动到沁微的屋子里是事实,万般抵赖不得的!
眉目一撇,不客气道:“五哥虽也占了个嫡子的名分,可惜有那么个低贱又阴险的生母。何况,听说元陵哥哥在晋老将军处很是上进认真,过两年说不定还能封个正儿八经的将军呢!就是大哥哥倒了,也未必轮得到你们啊,你们有什么可急的。还是五嫂嫂你自己心虚,心里实则将算盘打得精明着?”
瑞鹤腾云的圆桌上供着只卵白釉瓷香炉,那是专供御庭使用的,侯爷和云南王府于吞并齐衡晋的南方之战时立有不世之功,这件先帝爷御书房里摆过的香炉便进了侯府,以示对姜家的看重。
檀香悠悠焚着,沉郁的香味随着轻烟缓缓萦绕在空气里,那香味本是最能平心静气的,此刻闻着却似钻了只扑棱翅膀的雀儿在心头,叫蓝氏一阵心跳凌乱:“谁算计他们了,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用力绞了绞手中的帕子,“这是我大房的事儿,就不劳九妹妹操这份儿心了!”
沁微清丽的眉目懒懒一撇,轻蔑的笑了笑,冷然道:“我想说就说,五嫂的手管得倒是长了!”长长一吁:“从前文氏大伯母对身为侯夫人,对我们都是很好很客气的,瞧五嫂那针眼儿似的心眼儿,真是半点儿都指望不上的。”
侯爷并没有去看姜元靖和蓝氏,只是睇了眼膝头衣衫上的团福纹,金线在烛火轻曳里发出锐利的短芒,映在眉心,便有说不出的失望。
太夫人并没有苛责了谁,只是笑色显得淡淡的:“你们两个人啊,都是长不大的。”
蓝氏虽自持是尚书府的姑娘,比府中别房的姑娘们身份都要高贵,为着上回的咄咄逼人,更是一定要在来日做了侯夫人后狠狠教训沁微那张厉害的嘴的。
可她里也明白,若是在太夫人和侯爷眼里落了个“没气量”的名儿,便是没有资格做当家夫人的,说到底能不能让丈夫做了世子,权利还是在他们的手里啊!
而沁微这话,看似小姑娘口无遮拦的一句怼,却无疑是在太夫人那里说她来日要刻薄别房的人了!
太夫人发了话,蓝氏不敢再与沁微针锋相对,将怒意死死压在了舌根儿底下,顺着姜元靖的一拉坐了下去。
一斜眉目,落了眼在二夫人面上,一扬下颚道:“二婶儿便纵着她那张嘴吧,别哪一日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