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心惊。
这就是皇家的亲兄弟了,云海才回去,太子就已经开始试探是否有野心了。
她伸手,拨开了他的动作:“告诉阿姐,你是怎么回答的?”
云海眉梢扬起的弧度有得意,也有失望:“我就是个乞丐,只会闯祸,让他多给我撑腰。”
繁漪看着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便知道他什么都懂。
掩去心底的微叹,只抬手轻轻弹了弹他的额:“你能懂得规避,很好。以后不管嘴上还是态度上,要一直如此。”
云海虽不拘,但也不是笨的,如何能不明白:“所以我进宫也不过就是个没规矩的乡下孩子而已。”
他都懂,这样的人才能让宫里的人精们放心啊!
琰华的神色似上等的玉质,幽光沉静:“你们有血缘牵绊,可到底只是陌生人。这样很正常的。他深处诡谲深处,也是危机四伏,若不多疑,或许也不会活到今日了。”
身处不同的位置,便有不同的难处,也怪不着谁。
云海点头,又耸了耸肩:“我懂,可就是失望。以前也盼着能找着家里人,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倒还不如没找到的好。没趣儿的很。”
这样的感受繁漪懂。
重生回来,一路跌跌撞撞找回的亲情,其实终究也与自己以为的,相差太远了。
繁漪的眉目间衔着淡淡的温默,许久慢慢扬起温然的笑:“慢慢就习惯了。只是这样的神色不管在谁的面前,都不能露出来,明白吗?”
云海捏着衣袖,上面金线与青墨色丝线绞成一股绣以的麒麟好不威风,可怎么看都觉得那股威风里透着虚。
咽下呛子里的酸涩,他道:“我知道,这种装傻摆天真的伎俩我最会了。”
繁漪轻柔道:“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放心吧,即便看在你身边这些人的份上,太子会对你很好的。你只需做你自己就好,安安稳稳一世,比什么都强。”
云海笑了起来,可那样的笑色终究还是与从前不一样了:“对啊!我不沾染权力,可我是你弟弟,太子是我哥,咱们一条船上的。他可不得多帮着点姜琰华啊!”
繁漪一笑,十分赞同的样子:“当然,你这个弟弟的面子自然还是要给的。有皇子的身份,你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你若想帮我,靠你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一样可以。”
说着他有开心起来,一甩头道:“行,听阿姐的,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狐假虎威第一名!”
风吹着月色轻晃。
书房外无人值守,不过三两只不知名的虫儿在低低的鸣叫。
素色窗纱映着灯火,有朦胧的成双人影在交缠。
遂得出焉,又嘤嘤细语了半晌,有许多可诉。
许久后才见得一美貌女使抚着发鬓挽着一直空食盒,摇曳着细柳儿似的腰肢慢慢离去,一直到了暮云斋的院门前方一转匆匆姿态,面上凝起了一片焦急,慌慌张张地奔了进去。
文宣将挽在臂弯里的食盒搁在了进门处的小桌上,因为动作太急,衣袖将食盒带了一下,磕了好大一声儿,险又将食盒儿给待了下去。
蓝氏正来着小日子,面色不大好看的倚在美人榻里,听着动静眉心用力一皱,叱道:“冒冒失失的干什么!送去的饭菜爷儿可用了?”
文宣上前将蓝氏扶着做起来:“饭菜留下了,晚些长静会伺候着用的。”
长静便是姜元靖的贴身长随。
蓝氏顺着她的力道坐了起来,嗅见一股自裙带间溢出的靡香,面色便是一沉,语调里含了不愉的冷嗤:“还当你急急忙忙的遇上什么事儿,倒还有时间伺候爷儿?”
文宣的气息还带着欢好时的暧昧绯红,看着主子脸色不好忙是跪下,摆足了卑微姿态,给蓝氏穿了鞋道:“奴婢去的时候爷儿吃了酒,把奴婢当姑娘了……”
虽在丧期内,但到底不比国丧,只需百日里熬熬便过去了。
所以在民间三年守孝,也没有过分苛刻的要求子女在期间不准行房,不过是别在丧期内弄出孩子,行房时小心隐晦着些,别闹得外头知道也便是了。
姜元靖原也不过两个通房。
在蓝氏进门后都被打发了出去,过了新婚蜜意的时候,便把自己的陪嫁丫头安排着在自己不方便的时候去伺候,一面被外头的女子钻了空子。
当初的文英,今日的文宣,都是。
蓝氏如此听着,面色方稍霁。
她倨傲地扬了扬眉道:“爷儿与我的感情自然是深的。别以为伺候了爷儿几回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细白的指头在文宣额上用力一戳,微眯的杏眼里有阴翳的细碎光影浮漾,“你好好忠心于我,待爷儿出了孝便抬你做姨娘,你若干有二心,哼……”
文宣饱满白皙的额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红印,也不敢去抚,微垂的眼帘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情绪,抬头时只是满面的真诚与忠心:“奴婢是自小伺候姑娘的,来日的日子好不好都指着姑娘怜悯,自然是忠心不二的!”
蓝氏那妩媚风情的眼儿一睇,抬手掸了掸衣袖:“算你识趣儿。爷儿怎么吃上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