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仿佛自己是话本子里如来佛掌心里的孙猴子,无处遁逃,无可遮掩。
来时路上润色得圆滑而不失真诚的应对之词在一瞬间里如遭霜冻,生出了尖锐的棱角直直扎在血脉里,随着鲜血的流动,冷痛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深吸一口气,可出口的话还是被涌到喉间的心跳阻了一阻,满面惶恐道:“郡君明鉴!小的与双喜却是相熟,时常会有往来。这几日听她说胃口不是太好,便托人买了些蜜饯过来给她,可小的又怎么会在自己送来的东西里下毒呢!何况东西小的今日根本就没有碰过啊!”
春苗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主子神色便也晓得这玩意儿不是个好东西,但能在正屋近身伺候的,察言观色是最微末的功夫,嘴里还是很懂得如何配合的。
便点头道:“这话也有些道理,在自己送来的东西下毒,岂不是太蠢了些!”
繁漪对这样的说法似乎是接受的,也似乎是不置可否的,只轻轻点了点头。
抬眼看着细密的雨水慢慢转大,晶莹的雨滴“嗒嗒”拍打在庭院里深翠而舒展的芭蕉叶上。
繁漪的声音就如那雨滴敲打之声,本该是清越的,却在此刻有了催魂之势,话锋一转:“如同兄妹,会让她怀上身孕?”
韩秀禾目光不由自主的一缩,惊诧与痛惜浮漾在面孔上,几乎痛哭出声:“身孕?小的并未、并未……”深深伏地遮挡几乎要在面孔上流露出的慌张:“小的不敢在郡君面前撒谎,小的只把双喜当做妹妹,是万不会去占她便宜的,当真不知她何时怀有的身孕呀!”
繁漪幽深如寒潭的眼波没有任何起伏,只静静落在雨滴清透的庭院里,不言语,显然是不信他的说辞。
韩秀禾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不如意料中的好对付,可人已经杀了,他也无路可退了,索性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表现的更加坦然而无辜。
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忽然仰面道:“上个月初的时候小的曾在烟波楼的院子里看到双喜衣衫不整的躺在树下,身上还有酒气,恐怕是那日……”
他否认的很清楚。
不认识!
没睡过!
是她醉酒**于旁的男子!
孩子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双喜的心口剧烈的起伏,何曾想那个在月下与她交缠亲热的男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颤抖着伸手要去开门、去对峙,却发现自己动弹不懂,尖叫不出,心口痛的几乎要炸裂!
晴云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让她不要再听了。
可越是到了如此绝望的地步,双喜却拉开了她的手,非要听下去。
她倒要听听那个说要和她去乡下过安静日子的男人,究竟还能多无耻!多恶毒!
繁漪眉心曲折,摆手道:“去把与她交好的女使喊过来!”
春苗出门接了晴风递来的伞匆匆去,又匆匆回。
双星心中如擂鼓的进了屋,一瞧韩秀禾战战兢兢地跪着,便猜到事情一定是被主子察觉了什么。
然而她一直都在针线房里做事,并不晓得方才在倒座里忽然而起的兵荒马乱与这里的事情有所联系,还一心想着自己吃人的嘴短,要如何帮着遮掩才是。
规规矩矩的福身请安:“见过郡君,不知郡君叫奴婢来有何吩咐。”
晴云在门口都听着,便开口直接道:“你和双喜同住一屋,可曾听闻她与这位韩管事时常往来?”
双星心头一跳,心道果然是被怀疑了。
悄悄侧首去看了韩秀禾一眼,却只见他紧张的攥着衣袖,一时间也拿捏不定主子究竟知道了多少。
余光忽见他手指摆了摆,便急忙道:“他们、他们是时常往来,感情很好的,像亲兄妹一样!白、韩管事瞧我们这些采买进来的丫头可怜,在前院做粗使丫头的时候就一向很照顾我们的。时时给我们买些零嘴吃,今天、今天还托人给我们买了闻青斋的蜜饯呢!”
繁漪轻轻一扬声:“哦?兄妹一般?我倒是误会了。本想着双喜勤快,韩管事也算有些能力,给他们配了婚事。”
韩秀禾眼中闪过一抹怀疑,但他不敢确认,更是因为话已经说满了,再改变反倒显得自己心虚了,便只能咬牙等着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双星面上一喜,可一想很有可能是主子在试探她们,便摇头道:“能得主子许配自然是好,可感情如兄妹一般……”又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万一是真的要许配,岂不是坏了人家的事,话头一转,“奴婢不敢置喙主子的决定。主子看得起,肯为他们的婚事操心,对他们也是恩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