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微神色舒展道:“为了嫡母守孝自然是孝,却也而不能忤逆了坐在你眼前的亲长。如此本末倒置,一再推脱……”
微微一顿,手中慢条斯理的收拾起了香料盒子,半晌才将话锋一转,眼眸若乌云席卷而过,忽起电闪雷鸣,“姐姐是觉得王公子配不上你呢?还是觉得拖过了这段时候,便有什么契机让你的婚事有所改变了?”
繁漪抬头看了眼头的雕梁画栋。
水彩鲜明,金粉灿灿,是过年前重新粉刷过的,描摹着远古时期无法触摸的故事,狰狞的面孔,鲜活的形态,明艳的衣着,分明是一台精彩至极的戏呢!
姜沁昀自然是不肯嫁给那样的寒门子弟的。
她扮着一副温顺笑面孔这些年在各院之间游走探听,算计利用,竭尽全力替姜元靖争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难不成只是因为她喜欢无私奉献么?
今日她再三推脱,想办法躲过这门亲事,便是她清楚的晓得姜元靖忽然中毒的背后一定还有什么计划!
她在等,等着计划开始,等着姜元靖的计划把她们夫妇逼如绝境,反败为胜,待到她和琰华成了罪人,墙倒众人推,即便二房和三房一如当初,到时候也还是会有人会愿意配合着他们兄妹来坐实是行云馆在害她姜沁昀了!
比如五房的那个没脑子的姜元磊!
那么一个干净且无辜的侯府姑娘,还有个来日便能做上世子的嫡亲兄长,她的婚事又如何能只是配一个寂寂无名的穷学生!
可一旦今日侯爷将婚事做定,来日即便姜元靖赢了,成了世子,婚事又岂是说作罢就能作罢的?
要算计婚事不成是不难,可定过了亲的女子在豪门宗妇的眼里便低了一等了。
尤其,她是从妾室的肚子里出来的!
更比不得那些正经嫡出的姑娘了。
繁漪侧着身,眉目慵懒肆意,纤细白嫩的手把玩着手边的瑰色花朵,各色生艳。
即便上位开试,可放榜的时间却也能推算得出来,不过就是三月十八左右。
可偏偏此时计划还没有开试的动静。
姜沁昀急啊!
怎么能不急呢?
姜沁昀的心肺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把,骤然一紧,沁出了一身的冷汗,立刻扬起的身子道:“不是的!女儿自然知道父亲心疼女儿,兄长们也认可的学识人品,又怎么会差。只是……”
沁雪睇了她一眼,笑的亲近又温和,不着痕迹便打断了她的话:“不过是交换庚帖罢了,又不是叫姐姐孝期里便成婚。究竟好不好,还有数月可慢慢观察。”眸光轻轻流转,看向了蓝氏,“何况五哥还是趁着热孝成婚的,你瞧着谁去嘲笑了呢?是不是五嫂?”
蓝氏的指绕着腰间的宫绦,唇线扬起的弧度温婉而得体,轻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女子的哪有自己去过问什么的道理。”
太夫人矍铄的眸子微微一眯,只淡淡笑道:“时莹说的,便是这个理儿了。”
梁下被银勾挂起的暗红色流苏纱幔在投进来的晴朗光线里摇摇曳曳,穿透出的一股绛紫色光晕定定的落在了眼底,仿佛人也成了其中一缕沉沉,暗淡而无声。
姜沁昀纤细的颈项,仿佛被风雨拍打的花朵,垂下了细弱的茎,无助而可怜的望着侯爷:“父亲……”
太夫人看了侯爷一眼,手中的碧玺手串迅速地拨了一圈,神色渐渐沉了下来,不容置疑地抬手打断了她的张口欲言:“待放榜之后王家便会来提亲,今日叫你来,是通知你好好准备着。回去吧!”
姜沁昀心头一沉,纤瘦如柳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外面明明是暖阳温热,她却只觉得齿冷,眼看着满屋子所谓的至亲,眼瞧着姜琰华和慕繁漪攀上了皇家,得意了,竟一个个全都做起了拜高踩低的势利眼嘴脸来,冷嘲热讽,步步紧逼,巴不得她嫁的更差一点,过不得好日子!
那种被排挤疏离的凉薄心境如山巅经年不散的云,弥天盖地的覆在心头,阴翳成无法穿破的困境,将她死死缠绕,忍不住沥沥发抖。
她的眼神落在了繁漪手边的那盆开的如火如荼的鲜花上,那样灼烈的红色,倒映着空气里薄薄的乳白色轻烟,落在姜沁昀的眼底,便如一团被催的饱满的野火被压抑在一片浓墨般的阴云之下。
而繁漪嘴角缓缓勾起的那抹澹澹讥讽与不屑,便如猎猎西风卷过,野火瞬间迅速而猛烈地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