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微站在伏鹿芭蕉的地罩后,目光穿过重重轻纱帷幔看向门口天光里的清秀身影。
那抹身影似乎很喜欢她的耳坠,不断的抬手去抹着那颗莹润的珠子。
她冷冷一笑:“有问题的从来都不是盈月。她对嫂嫂一惯忠心,偏没什么心算,自然是被谁一挑拨就中计了,言语里少不得对行云馆有所针对了!”
元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目光一动:“微微,你是说……方才白莹还提议要杀了映月!”
沁微睇着窗台上的一条八宝纹的薄绢子,闪烁着斑斓的色彩,像极了一条毒蛇吐着它信子:“如今最有嫌疑的无非就是嫂嫂身边贴身伺候的这几个。盈月若真是下手的内奸,他们又怎么会杀了,难道不应该是让她在受不住刑的时候‘被逼无奈’揭发嫂嫂么?”
元隐越想越觉得可怕,只觉背脊上有细密的冷汗冒出,似足尖锋利的虫子,毛刺刺的扎在皮肉之上。
他知道府中因为长房的爵位一向不太平,却从不知这样九曲十八弯的算计竟这样阴毒,都是血肉至亲,竟全然没有亲情可言,把人命当做棋盘上行的棋子,随意算计摆弄!
他的口吻十分平静,却含了对算计之人无可比拟的憎恶:“想是白莹白溪也要被带走了,若是再有人向她们动手……”
沁微笃定而阴翳道:“这一次一定会被人及时发现。”
元隐用力抿了抿唇:“知道自己也要被主子灭口,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
八成会说,无意中听到过盈月和云岚暗中密谋过什么,只是没想到她们会借自己的手把下了红花的点心送去行云馆了……
沁微那双从绝望里艰难沉浮过的眸子清静而淡漠,仿佛一泓不见底的寒潭,面对对手制造的狂风骇浪也不过轻轻漾了一圈涟漪:“哥哥且看着大哥大嫂会是什么态度吧!”
元隐疑惑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盈月被毒死的事情回禀到太夫人和侯爷处,两位长辈自是震怒不已。
琰华被叫了去说话,问他怎么处置这件事。
二爷和二夫人也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那双黑手的肆意搅弄,如今不止是清瑶居有嫌疑,是整个二房都有嫌疑了!
琰华只是淡漠着神色,表示他不信盈月会知道什么。
二爷和二夫人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可以稍稍落一落了。
琰华所说的和沁微是一样的:“若是在偏院之外被下的毒,谁敢确认毒死的一定是盈月?若是在偏院之内被下的毒,那么崔嬷嬷……”他本生的如月华清冷,含厉之时更是叫人不敢直视,“你失职啊!”
崔嬷嬷快五十的年岁,在宫里当了一辈子的差事,还没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被这样一点开,心里一震,自是恨透了身边隐藏的内奸。
躬身沉沉道:“请世子爷给奴婢机会,一定抓出凶手,审出真话!”
琰华起身,只撂下一句“我只要结果”便走了。
侯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目中又骄傲与可惜。
能在伤心之时还能怀有公正之心,不迁怒,不失控,这很好,生为未来的当家人,这点自控与素养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
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
若是顺顺利利的,金秋的时候他就能做祖父了。
太夫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安慰道:“他们还年轻,好好养着,来年就又能怀上了。”
侯爷出了长明镜之后便离了府。
崔嬷嬷回去便开始排查谁有可能是下毒之人,却被告知有个婆子淹死在了井里。
很显然。
对方并没有打算让谁冒出来指认,就是要让清瑶居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而她能做的自然就是盯住了清瑶居厨房里的婆子、以及盈枝来审问了!
这也就是对方的目的!
春苗圆滚滚的小脸蛋一鼓,轻嗤道:“娇滴滴的大丫头,细皮嫩肉可比外头小门小户家的姑娘娇贵多了,一溜刑具用上去,肚子还不得吐的干干净净呢!”
晴云慢慢收拾着箱笼,收了春裳,那处早夏的裙衫,口中不以为意道:“吐便吐被吧,就怕她不肯吐呢!”
春苗接了她递过来的裙衫,铺在木椸上,轻轻抚平:“也是。”想了想,回头同繁漪道,“倒是方才回来的时候听陈叔说侯爷出门了,好像是去了魏国公府。”
琰华搂着妻子坐在床边看两丫头嘀嘀咕咕,听说侯爷去了魏国公府,还有些奇怪。
谁知第二日一早盛阁老便来了行云馆,捋着他那把养得油光水润的雪白长须,替繁漪好好把了一回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