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氏愣愣的看着她,喃喃道:“那神医是你的人?”
繁漪微微一歪臻首:“当然,我若要害你,怎么会给你送大夫去呢?你若不信,我明儿就能让你的救命恩人来看望你的。”
蓝氏再也承受不住地跌坐在地上,仿佛是堤坝决口,所有被死死压住的猜测与怀疑入洪水裹挟着黄土碎石从高处直冲而下,将她灭顶。
“为什么……”
繁漪的话淡漠而直接:“因为你够蠢,而我也不想让他娶进高门妻子啊!相比那些精明的高门嫡女,你这种脑子还是比较好应付的。明白了么蓝时莹,从始至终想要你命的都不是我。”
蓝氏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比起郡王府的娘娘,她这个大员庶女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
繁漪轻轻一扬声,打断了她的自我圆说:“啊,忘了告诉你,文宣还活着,姜元靖在外头置了屋子,把她当外室娇养起来了。想不想去看看他们是怎么恩爱的么?”
人当然是死透了的,不过这样的言语,足够击碎蓝氏的神经。
若她执意要看个真伪,让云海再扮一回女子便是了。
仿佛是恨到了极处,亦是灰心到了极处,蓝氏垮了一向高傲挺直的背脊:“她真的这么做了……她怎么敢!”
晴云伸手,打开了半扇门扉,赤皎皎的温度投了进来:“因为文宣知道,即便你死了,她这个伺候过姜元靖的通房丫头也不必回到蓝家去。”
“既能摆脱旧主,来日还能风风光光的做外室太太,也算这个豪门府邸的半个主子了!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比起家里人过的好不好,当然是自己比较重要了啊!”
姜元靖善察人心,这些小有姿色的奴婢在想些什么他自然晓得,这也是他当初毒杀蓝氏失败后没有灭口文宣的原因。
他知道的,文宣是蓝氏的贴身丫头,一定会跟着蓝氏进侯府、成为他的暖床丫头。
而他,只要多与文宣上几次床,表现出很喜欢她伺候的样子,说几句“来日有了孩子就放在她身边养着”的话,她必然会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毫不犹豫的出卖蓝氏。
反正都已经出卖过一次了不是么!
蓝氏从未想过世上会有这种只顾自己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连父母兄弟也不管不顾了!
她用力喘息之时叉了一口气,引得连连咳嗽,半天才平复了下来:“这个贱婢!我对她不薄啊!她竟敢这样背叛我,算计我!”
繁漪淡淡含笑的凝了她片刻:“当初姜元靖中毒昏迷不醒,文宣在行云馆大闹,自然是因为他们都清楚姜元靖死不了。当初你倒也不笨,还知道让人去打听她那天到底做过什么了。不过可惜,姜元靖也早安排好了人,就等着你去问呢!”
“很恨吧,就觉得是我们下的毒。可她一介小小婢女,竞对官府都查不出头绪的案子分析的头头是道,一口咬定那必然是为了算计我的,你竟然也不怀疑?”
蓝氏似乎想要讥讽的大笑,可面庞微微抽搐着,半天挤不出一个表情来:“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繁漪轻浅的语调,有识破惊天的力道:“究竟是你指使的,或者我指使是,还是他,蓝氏,你如今想得通了么?”
飞扬的尘埃映着青色的砖石,仿佛一只又一只、无数只的虫子,落在了她的心头,赶不走杀不死,一点一点的啃噬着她的神魂,迫使她在剧痛里越发清醒。
那个“他”,蓝氏又如何猜不到是谁呢!
“你告诉我这些什么目的!”
繁漪笑意轻绽,似有怜惜之意:“一番深情嫁给他,处处帮他算计,却让他算计如斯!我可怜你啊,让你临死前明白明白这一生究竟得到了些什么,失去了些什么罢了。”
蓝氏大恸,掩着唇,也几乎抑制不住那几乎声嘶力竭的喊声:“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妻子啊!”
一阵斜风卷过,来带夏日的闷热。
繁漪看着她,却忽生了一抹恻恻寒意,不为自己,只为那无数痴心与贪心。
她伸手轻轻打开了扑棱的窗棂,缓缓离开,回首时见那疯狂的女子只痴痴的坐着,仿佛定格在那,不能动弹,不能言语,唯有那一抹复杂的、却又清澈如同朝露的泪,顺着她长长的睫毛坠了坠、落下,洇进她的衣裳里,留下一抹深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