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如今尤老娘已经对她不抱半点希望了,只当是从没生过这么个孽障。
“妈妈就不能盼我些好儿?”
尤三姐瞪了母亲一眼,径自走到墙角的佛龛前,先捻了三只香点上,然后跪倒合十念念有词:“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求菩萨千万保佑柳郎和我一帆风顺、平安吉祥。”
说着,又连磕了三个响头。
尤老娘见状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把尤三姐摆了满桌的海志海图,全都拢到一处,嘴里愤愤道:“没良心的小蹄子,你老子的忌日,都不见你这般诚心实意的祷告!”
尤三姐只当是没听见,又旁若无人念叨了一阵子,这才起身,将那些海图海志仔细收敛起来,锁进了木匣里。
犹豫了一下,她走到西屋门前,先敲了几下,又招呼道:“姐姐开门,是我。”
又过了片刻,尤二姐才红着眼睛把门打开。
“姐姐怎么哭了?”
尤三姐诧异的问,见尤二姐摇头不答,便拉着她坐到床上,正色道:“姐姐现在不说,等下月底我跟着柳郎坐船南下,家里可就再没人能帮你排忧解难了。”
前几日焦顺终于派人给了她准信儿,柳湘莲确实是打算跟着使节团的船队一起去欧罗巴。
因要等西北季风,朝廷租赁的西洋商船要到八月中旬才会启程,故此史鼐准备六月底南下广东,先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适应训练。
尤二姐听妹妹这般说,心下又是伤感又有些惶恐不安,姐妹两个当中,尤三姐一向是拿主意的那个,她若走了,家里就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
当下刚她抹干净的眼角,就又湿润起来,抬手抱住尤三姐的胳膊,轻轻摇晃着道:“三姐儿,你、你就不能不去吗?这好几万里远,真要是有个好歹”
“呸呸呸!”
尤三姐连啐了几口,不悦道:“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跑海路的人最避讳这些话吗?往后可不敢再说了!”
尤二姐不答,只是垂泪注视着她。
尤三姐见状也有些不舍,但让她放弃魂牵梦萦的柳湘莲,却又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当下板起脸来道:“若要我留下,除非是我立刻就死了!到那时我的魂儿也要跟着柳郎出海,只留一具皮囊任凭你们处置就是。”
说着,又摆手道:“不说我了,你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又被贾珍、贾蓉那两个寡廉鲜耻的东西欺负了?”
尤二姐连忙摇头,略一犹豫,还是如实把今儿发生的事情说了,又着重描述道:“你是没瞧见,那两颗宝石极漂亮,又通透又细润,摸上去凉凉的,分量不轻不重,边上鎏金缂丝”
“我当是为了什么呢。”
她还在极力回忆那对儿耳坠的美好,尤三姐便不耐烦的断了她,郑重告诫道:“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姐姐若因为这些东西就坏了清白、误了终身,将来只怕都没处后悔去!”
尤二姐闻言瞪圆了美目,难以置信的看着妹妹,像是突然不认识她了一样。
“没错。”
尤三姐自然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吃惊,当下毫不避讳的道:“我以前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比姐姐还会招蜂引蝶可自从遇到柳郎,我才知道咱们女子必要把自己完完整整交给心上人,才算是不留遗憾。”
“也亏我当初陷的不深,若不然因为贞洁遭柳郎厌弃,我如今只怕羞也要羞死了,那里还敢主动联络柳郎?”
说着,她又诚心实意的劝解:“那三个都是有主的,就算爱姐姐的容貌身子,也绝不会给姐姐名分,姐姐还是趁早断了他们的念想,寻个柳郎一般的如意郎君才是正理。”
顿了顿,她又噗嗤掩嘴一乐:“瞧我,世上只一个柳郎,姐姐又上哪儿去寻第二个?但凡能有柳郎三四分的风采,也就谢天谢地了。”
尤二姐先前还能听进去些,可后面听妹妹又拿柳湘莲说事儿,还说自己若能找个有柳湘莲三四分好的,就该谢天谢地,心下登时不悦起来。
暗想着别说是三四分像,就是那柳湘莲本人又有什么好的?
成日里花天酒地不思进取,祖上的家业都被他败光了不说,还稀里糊涂成了通缉犯,全靠北静王护着才没被抓起来。
如今又不自量力,要去什么欧罗巴游历
他算个什么东西?
文不成武不就的,不过凭着一张脸罢了,那比得上金银玉石招人疼爱?
想到这里,尤三姐看了眼妹妹,暗暗决定以其为戒,断不能为了个什么如意郎君,就把大好的青春都白白葬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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