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兰陵王挡在了她身前。
“陛下,您今日是否有些吃醉?”
看到陈顼略有些恍惚的眼神,高长恭心中生疑微惊,含笑问道。
陈顼陡地神情一震,瞬间恢复冷沉镇定。
他转身向亭中行去,又忽地回头,看向萧锦玉道:“倘若真如你所说,我朝佛寺之中混有不孝不慈者,懒惰盗窃者,或是杀人者,朕必……灭佛!”
灭佛二字一出,直是如同一个惊雷一般炸响了整座山脉。
而在这里的所有文人士子之中,亦有不少佛教的信徒,闻得这如石破天惊的二字,已有文士在陈叔陵的暗示下泣声高呼:“陛下,不可啊!我朝佛徒已有数十万人之众,灭佛等于丧失民心啊!”
“佛教僧徒,若真懂民心,便应立即还俗,财物归还于国库!”
萧锦玉再次说了一句,那文士更觉痛心疾首般怒瞪了她半响。
陈叔陵亦是面色铁青,
他正要说什么,却听有人道:“可我觉得谢小郎君说得甚是有理啊,佛门僧徒不纳赋税,不贯人藉,不服劳役,却坐享着天子之土,这根本就不是佛法慈悲,而是窃国窃民之大贼啊!”
“是啊!若人人都想逃避赋税而入佛门,人人都想借佛法慈悲而掩盖罪行,那么佛门将会成为最大的藏污纳垢罪恶之所!”
“不错!正是此理!若佛门不净,必当灭佛!”
而就在一片议论声中,萧锦玉注意到有一名头戴漆纱冠作文士打扮的男子鬼鬼崇崇的似要从人群之中逃开!
萧锦玉立时向凤凰暗示了一个眼神,凤凰心领神会,便悄然潜入人群之中,将那正欲逃离的男子逮了个正着。
也几乎是同一瞬间,山间传来一声喊叫:
“陛下,不好了!慧威大师在天台寺遇刺被杀了!”
慧威乃是这法华山上最为有名的一位高僧,五年前,自陈顼回到建康,这名慧威大师便时常与陈顼就佛法辩难,亦坚信神不灭理论。
陈顼对他的神不灭理论更是深信不疑,故而欲建天台宗,慧威便是负责这天台宗修建的人。
此际听到慧威遇难,陈顼自是大惊失色,甚至有些震怒!
“谁杀的?”他问。
来传信的是一名宿卫军,也正是陈顼令其于天台寺一探的亲信。
他这一问,被凤凰钳制于手中的那名“文士”便大叫了起来,指着萧锦玉和兰陵王,喊道:
“我知道,是他们,是兰陵王与这位谢小郎君,是他们杀了慧威大师!”
他说着,目光闪烁,似寻视了一下四周,又似往周使那边瞅了一眼,于惊慌失措中很快又恢复神智,似下定了决心一般,一幅视死如归的神情,看向萧锦玉与高长恭!
他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唏嘘震惊不已!
“切莫胡言,兰陵王殿下为北齐来使,怎会杀南朝的慧威高僧?”宇文会厉声斥道。
这句话明显的引起了陈顼的不适,他皱起了眉头,又看向萧锦玉。
“是你们杀的吗?”他问。
兰陵王正欲说什么,萧锦玉站了出来,正色道:
“他说得没错,慧威,是我所杀!”
这一言出,众人又是一呆,陈顼更是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那文士想不到萧锦玉如此爽快竟然承认,一时欢喜如狂,大喊了起来。
“你们听,他承认了,他承认了,所以,还不快这杀人凶手抓起来!”
有禁卫军士开始蠢蠢欲动,似等待着陈顼一声令下便将这小郎君拿下,却在这时,
高长恭拦在了萧锦玉身前,厉声喝道:“谁敢碰她,便是与我高长恭作对!”
这一声喝恁地是气势凛冽而猖狂,直令得在场的人好一阵惊愕沉默。
直过了好一会儿,众人便听陈叔陵一声讥笑道:
“兰陵王,怪不得本王赠你美人你不要,你莫不是好男风吧?”
“闭嘴!”
未想陈顼竟在此时一声冷斥打断。
陈叔陵脸一黑,忙垂首退到一旁。
“是,父皇!”
陈顼再次看向了萧锦玉。
而萧锦玉也向兰陵王示以了一个“请相信我”的眼神,然后走上前,再次将坦然清澈的目光投向了陈顼。
“可我为什么要杀慧威,陛下难道不应该先听听我的说辞,然后再作判断,或是查明真相吗?”她笑问道。
身为一国之君,难道不应该明察秋毫,再作定论吗?
他可不是云隐公主那般毫不讲理的悍妇!
适才的辩论还在耳边回响,句句不离明君,句句字字珠玑,如雷贯耳!
陈顼忽然间感觉到自己似进入了一个圈套,一个从一开始辩论就设计好的圈套。
他紧紧的注视着萧锦玉,不失君王风度的抬手示意:
“请说!”
萧锦玉亦不甘示弱的一笑,然后面向众人道:
“为了证明我所言非虚,请诸君皆到天台寺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