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今瓦剌大军已退,朝廷下也就没什么人,再提起这道诏旨了。
却不曾想,被于谦在这个时候翻了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大战已经结束了,那么这道诏谕,到底还算不算数,或者说,太皇的诏旨,到底作不作数?
这才是关键!
想通了这一节,殿中群臣,尤其是三品以的大臣,望着于谦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于谦在迎回太皇的事情是什么态度,他们多多少少都有所察觉。
但是现在,于谦是在做什么?他在否认太皇诏旨的法理性!
这背后代表的意义,可非同一般。
这位朝野敬仰的于少保,终于也要真正踏天子的船了吗?群臣心思各异,议论纷纷。
武臣这边,却有不少人已经坐不住了。
张輗率先道。
“陛下,当初晓谕边将之时,乃是战时,且因也先诡诈,我朝廷难以辨明是否真是太皇之命,故此方拒一切诏命。”
“现如今大战已息,袁彬又是太皇的亲信之人,并非假传诏命,若不遵行,岂非抗旨犯?故臣以为,于少保所言过于偏颇。”
紧接着,焦敬也忍不住出言,道。
“不错,陛下,所谓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太皇虽在迤北,仍为我大明之君,先时传谕边将,乃是勿要遵行伪诏,然袁彬亲到使团传谕,当非所谓伪诏,岂能不遵?”
太皇诏旨的法理性,是英国公府和太后党共同的利益点。
涉及到这一点,哪怕有再大的裂痕,双方也不约而同的重新站到了一起。
“呵”
纷乱的议论声当中,忽然传出一声嗤笑,众人循声望去。
却见吏部尚书王文大步出列,来到殿中,对着张輗和焦敬冷笑道。
“并非伪诏?难道说,在二位的眼中,只有也先伪造的诏旨,才叫做伪诏吗?”
作为朝堂出了名的牙尖嘴利不怕事,王老大人一向以敢说话出名,这次也不例外。
面对众臣的踌躇不决,王天官转过身,厉声喝道。
“先前大战之时,太皇亲临宣府城下,诏命开关,金口玉言,多少守城将士亲耳听闻,难道说,就不是伪诏,就一样要遵行了吗?”
“照此说来,太皇若要献出京城,割让宣大以保己身,吾等难道要也要遵从诏命,舍祖宗之业,以讨外族欢心吗?”
殿中一片寂静,群臣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个王疯子,真是敢说啊!
只是一瞬,朝堂便又沸腾起来,无数的御史站了出来,道。
“天官大人,你可晓得自己在说什么?”
“陛下,王尚书妄议皇,不尊君,请陛下惩处。”
“放肆,皇岂会如此,王尚书如此揣测意,实乃僭越。”
相对的,一旁的文臣大佬们,则是略显无奈。
不知道为什么,每到涉及到太皇事情的时候,这位天官大人,总是能引起群臣的围攻,这也算是别样的本事吧。
不过这一次,他这话的确说的过分了。
太皇毕竟是太皇,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但是说出来就有问题了。
今日如果王文这么冒犯太皇能够被允许,那么以后再有朝臣有样学样,同样冒犯天子,那么朝廷就乱了。
于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左都御史陈镒前道。
“陛下,王尚书君前失仪,妄议皇,言辞不当,臣请罚俸一月,禁足三日思过,以示惩戒。”
这就算是递了个台阶了。
朱祁钰坐在御座,看着王文气冲冲的样子,一时也有些无奈。
这番话说的倒是痛快,但是说完了,朱祁钰该罚还是要罚的。
轻轻点了点头,朱祁钰板起脸色道。
“准奏,王尚书言辞不当,罚俸一月,禁足府中三日思过,此后殿前奏对,言行举止,需得谨慎。”
王文倒是没什么反应,拱了拱手算是领旨,便退回了原处。
虽然他退下去了,但是他的这番话,却很难让人反驳。
有了这个插曲,朝中的气氛却已经悄然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