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晚,天地寂静。
所有的喧嚣都离她而去,她只能听见远处血水凝结成冰的声音,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眼前的景象,终于逐渐模糊。
……
再醒来时,入目所及,是布置典雅的小隔间。
云纹帐幔低垂,帐中还细细熏了冷甜的龙涎香。
她缓缓坐起身,锦被顺着光滑的肌肤滑落,她低头,只见自己周身的伤口,都已被包扎好。
她揉了揉干涩微红的眼睛,正要下床,却觉伤口处疼得厉害。
外面响起脚步声,身着黑色常服的男人,亲自端着粥碗进来。
他用金钩卷起帐帘,在床榻边坐了,舀起一勺粥吹凉,送到沈妙言的唇畔。
沈妙言用锦被遮住一丝.不挂的身体,重新躺进被褥,把自己从头到脚遮了个结实。
君天澜拿着调羹,在鱼肉粥里搅了搅,声音是一贯的低沉醇厚:“妙妙不肯吃饭,那魏化雨就也休想用膳。”
躺在黑暗中的姑娘闭了闭眼,隐隐又有热泪顺着眼角淌落进枕头里。
“果真不吃?”君天澜又问。
沈妙言缓缓坐起来,明明是在流泪,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脸上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那些眼泪只是无关紧要的液体。
她吃着君天澜喂给她的鱼肉粥,任由他拿帕子给她拭去眼泪,宛如温顺听话的木偶。
她已不知路在何方,更不知将来离世时,又有何面目去黄泉与娘亲他们相见。
君天澜喂着粥,认真道:“三天之后,我会带你返回镐京。妙妙,你依然是我的皇后。”
沈妙言宛若压根儿没听见他说话,只是表情木木地吃着粥。
君天澜便也沉默下来。
等到终于吃罢,君天澜端着碗筷离开,沈妙言才开口与他说了第一句话:“小雨点是我的亲人,我既听话吃了食物,你便也不许为难他。”
君天澜身形顿了顿,什么都没说,稳步离开。
他走后,君念语偷偷摸摸从外面进来。
七岁大的小孩子,生得粉雕玉琢,从袖管中取出帕子,爬上床榻,给沈妙言擦眼泪,“娘亲,父皇说等回到镐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亲,你不要跟父皇闹了,好不好?”
沈妙言摸了摸他的脸蛋,“你还小,大人的事,就不要掺和了。”
君念语抱住她,“娘亲,我不喜欢你做那劳什子的女帝,我只想要一个家。家中有父皇和母后,还有念念……”
沈妙言闭上眼,泪水如何也止不住。
这世上,人人所求都不同。
想要满足自己的愿望,有时候就得粉碎掉别人的梦。
神灵尚且无能为力,她又能如何呢?
而与此同时,皇宫中。
已是深夜,文华宫内灯火辉煌。
幕昔年坐在大椅上,担忧地望着龙床上的男人。
随行的御医细细诊过脉,抚须道:“小太子放心,皇上并无大碍。微臣给他包扎过伤口,再好好休息半月,也就痊愈了。”
幕昔年点点头,让御医好好包扎,恐打搅了君舒影,于是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离开寝殿,朝暖阁而去。
今日四国盛典,他闭宫门,可消息却还是灵通的。
他那亲生爹爹好狠的心,果然发动了兵变,一举获得天下。
他以为北幕兴许也免不了毒手,因此命令宫人们严阵以待,却不知怎的,那人并未过来找他,反而派人把受了重伤的父皇给他送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