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领着君天澜踏上了台阶。
府门洞开。
君天澜放眼望去,只见府邸中别有洞天。
一草一木,一楼一阁,俱都是按照五行八卦分布。
若是不知情的人擅闯进来,必是要迷路的。
穿朱廊、过亭阁,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那小童终于领着君天澜来到一座空旷的院落里。
只见这院落正中,建着一座八角凉亭。
亭子的匾额下垂挂着两盏黑纱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出凄迷的光。
一位穿黑纱道袍的中年男人,端坐亭中,正兀自抚琴。
他的脸笼在阴影中,令人看不清他究竟是何容貌。
山下明明开着桃花,然而这座院子里,却是落叶簌簌,分外萧条。
领路的两名小童不知在何时退下的。
星光迷野,海月澄明。
君天澜独对那个男人,认真地拱了拱手:“敢问先生,可是琼华岛主?”
琴声徐徐。
男人淡淡道:“云海无踪,仙途飘渺。既然她已离世,大周皇帝又何必执着?”
君天澜嗓音低沉:“动物丧偶尚会哭泣,何况人呢?我此生,不求富贵荣华,不求权倾天下,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罢,从怀中取出八颗宝珠,轻轻放在亭角边。
琴声渐入佳境。
亭中男人沉默拨弦,良久后才道:“八颗珠子,还不够。”
“岛主还想要什么?”
“帝王深情。”
“我不懂。”
“你过来。”
君天澜依言上前。
飞花落叶,从四面八方缱绻而来。
男人信手拈花,轻轻触击过君天澜的额头与心脏。
锦菊上犹带露珠,那露珠滚落在君天澜的衣襟上,须臾消失无踪。
君天澜嗅到浓浓的甜香,只觉眼前突然昏昏沉沉。
他后退几步,踉踉跄跄地想转身走掉。
仿佛如果这一刻走不掉,他就会失去很重要的一件东西。
然而,他终于没能捱过这深沉的昏意,在转身时晕厥了过去。
“请大周皇帝去厢房休息。”
男人嗓音清越。
小童立即颔首,合作扶住君天澜,把他拖进了游廊里。
君天澜被带走后不久,有破风声陡然响起。
身着圆领箭袖胭脂红锦袍的贵公子,已然出现在院落里。
他的长发用玉冠尽数拢起,额角的发丝编织成几缕细细的发辫,同样拢进了发冠之中,愈发衬得面庞白玉也似。
那双桃花眼在夜色中潋滟着无边芳华,红绉纱的灯笼光,在瞳孔中氤氲开,仿佛晕染开一层琉色。
他在亭外站定,淡淡道:“我曾求你让她回来,你不肯。如今君天澜求上门,你倒是允了。我这个亲生儿子,却还不如君天澜那厮。”
男人修长的指尖细细拨抚过琴弦。
他的脸仍旧隐在黑暗中。
夜风拂过,将灯盏吹得摇曳生姿,隐约露出男人精致白皙的下颌。
似是听见连澈的话,他那嫣红的唇角不觉勾起浅浅的弧度。
仅仅只是一个弧度,便已然勾人得紧。
琴声泠泠,他笑道:“夜间天凉,澈儿回房休息吧。”
连澈却不肯走,只是倚在廊柱旁,冷冷睨着他:“我情愿交出我的心,情愿成为你期望的无爱无恨之人,情愿终身困在这座岛屿,只为了求你把她从黄泉之地带回来。
“我求了你那么多日,可你始终不肯允我。君天澜算什么东西,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拿了八颗珠子,就让你松口救人。莫非他才是你亲生的儿子不成?!”
亭中,男人的指尖越发迅敏。
琴声逐渐走向急促,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仿佛晚间山风呼啸而过竹木山林。
他唇角的一点弧度,也逐渐消失无踪。
“你生气了?”连澈抱臂挑眉,“你害死我娘亲,从小到大不曾关心过我,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退下。”
男人冷声。
连澈轻哼一声,不情不愿地离开了这里。
那道祭奠元国的祭文,是改编自韩愈的《祭十二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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