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僧衣上,他目眦欲裂,望向沈妙言的目光,恨不能把她千刀万剐!
可对方始终笑盈盈的,一双琥珀色的水眸,笼着纯净雾气,仿若不知世事的稚童。
他憋着胸腔里喷涌上来的污血,目光环视过广场,只见所有人都在唏嘘感慨,窃窃言语之间,把这座寺庙的声誉贬低到了极致。
可是明明从前,这些达官贵人,都十分崇敬他们的……
果然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他缓缓笑了。
大口大口的浓血从他唇角淌落,他盯紧了沈妙言,低声道:“我若一力担下所有污名,你当真肯放过灵安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觉海闻言,缓缓站起身。
他身高八尺,习武三十多年,笔直站在阳光里的模样,看起来身材魁梧,顶天立地。
他环顾四周,声音分外洪亮而沉重:“今日之事,皆是贫僧的错。贫僧虽是僧人,却不曾以慈悲为怀,枉顾人命,枉顾王法,甚至还欺凌幼女……今日,贫僧在此自刎以谢罪!”
下一瞬,他抬起大掌,猛然击向了自己的天灵盖!
尘埃四起。
他死死盯着沈妙言,就这么在她面前慢慢倒了下去。
沈妙言垂眸,眼底皆是冷意。
她趁着觉海还有最后一口气在,语带嘲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惜,我魏天诀是你口中的妖女,而非什么君子。”
觉海的瞳孔猛然瞪大。
然而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死死瞪着沈妙言,就这么死不瞑目地离开了人世。
沈妙言转身,唇角噙着冷然的弧度,朝君天澜走去。
夏风拂面。
她轻纱质地的广袖在风中飞舞,如同水中晕染开的朱砂。
漆墨青丝在腰后肆意散开,宛若墨笔在风中一缕缕勾勒而成。
那左脸颊上的黑色斑纹,在此时此刻就像是半张面具,遮掩着女子的绝世容颜,只那眉眼倾城,唇瓣精致饱满宛如涂着花汁,妖精般勾着人尝上半口。
一颦一笑,邪肆张扬。
她气势外放,美得惊心动魄。
她走到君天澜面前,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就错身离去。
空余下风中半抹雪莲香。
君天澜唇角轻勾,他的妙妙,倒越发骄纵记仇了。
不过……
他喜欢。
而就在沈妙言走后,一道修长如玉的身影,牵着个少年的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来人面容俊美,朝君天澜拱手:“微臣凤北寻,参见皇上!”
君天澜睨向他,继而将视线投落在他身侧的少年身上。
少年生得白嫩秀气,一双丹凤眼勾着雾气,俨然是大周皇族的象征。
凤北寻笑了笑,“这位乃是八皇子,幼时寄住灵安寺,如今灵安寺即将分崩离析,他倒是无处可去了。”
少年上前,恭敬地朝君天澜拜了拜,稚声道:“给皇兄请安。”
他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是唇红齿白的懵懂模样。
君天澜俯视着他,倒是想起了这桩事情。
当年他与君舒影争夺皇位时,镐京城中还有个未成年的皇子。
后来那位皇子的母族方家犯了事儿,他母妃被打入冷宫,他也被扔到灵安寺自生自灭。
没想到多年过去,他竟然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