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中有试探。
君舒影听得分明。
他解下大氅给她裹紧,“你十二岁时,我曾带你在这儿住过一段时日。只是后来,这里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因此我才不愿回来。不只是我,妙妙,今后,你也不应当来。”
“是这样吗?”
面对将信将疑的小姑娘,君舒影只是把她揽在怀里,笑容温温地亲了亲她的脸蛋,“刚刚过来时,我瞧见有卖热花糕的。走,我带你买花糕吃?”
说罢,不由分说地揽着她的腰,往西边而去。
沈妙言仍旧忍不住地回头,朝那座府邸张望。
府邸很破旧,可她瞧着,却很亲近。
府邸里一个人都没有,可她在门口坐着,却觉得心里踏实。
心头莫名有个信念,
那个人,
一定会归来。
她仰头望向君舒影。
男人下颌线条完美,俊美得不似凡人。
这些时日以来,梦境里那个穿着墨金色大氅的男人,背影越发清晰。
她隐隐觉得,梦里的人,并非眼前这位四哥。
而梦境里的人,
终有一日,
定会归来。
……
君舒影把沈妙言带回彩云归后,哄着她在罗帐里睡着了。
男人注视着她圆润白嫩的小脸,指尖轻轻拂拭过她修长卷翘的眼睫,又慢慢流连过那饱满犹如含珠的唇瓣。
丹凤眼底,深邃幽暗。
寝屋中蜡泪灼灼。
良久后,烛火燃尽,一点烛芯彻底淹没于滚烫的蜡泪之中,火光跳跃了两下,便彻底熄灭。
东方已经渐起鱼肚白。
君舒影声音极轻:“来人。”
两名高手从暗处出现。
“以后看着夫人,不许她出彩云归。”
“是!”
暗卫退下后,君舒影卧在床榻外侧,修长手指轻抚过沈妙言的面庞,眼底隐隐可见深沉算计。
“妙妙,我这是为了你好。你不能再去那座国师府,否则,迟早有一天,你会把过往的一切都想起来。妙妙,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他喃喃自语着,眼底那浓烈的占有欲似癫若狂,令人心惊。
他是迷恋上一只蝶的花。
试图把这只蝶囚禁起来,再不叫旁的花看见,再不叫她触碰其他花。
……
君舒影宠沈妙言至极,生怕买来的婢女又如同芙儿她们那般欺主,于是事事亲力亲为,处处体贴入微。
沈妙言倒也格外乖巧,并未忤逆他的意思。
她整日坐在琉璃窗边,双手趴在窗上,静静张望长街上的熙攘繁华。
可头脑,却一日更甚一日地混沌。
原就缺失了记忆,如今与外界又没了接触,她蜷缩在彩云归小小的三楼里,只看着外面的色彩斑斓,孤单至极,悲哀至极。
她开始遗忘更多的事。
傍晚时分,暮冬的夕阳流光溢彩,透过琉璃窗洒进来,在少女面庞上镀上一层薄金暖色。
她正跪坐在蒲团上,认真地在宣纸上写字。
君舒影拎着食盒进来,眉眼弯弯地笑道:“我另请了个厨子,擅长天下各地的菜式,妙妙定然喜欢他做的菜。”
说罢,在她身边坐了,打开食盒,把里面的佳肴一盘盘摆上小几。
沈妙言低垂着眼睫,漆黑修长的睫毛在白嫩面庞上投落两弯阴影。
笔尖未停,她朱唇轻启,清泠泠的嗓音透着无害的娇憨:“我吃什么都是可以的,何必这般麻烦?你不必总娇纵着我。”
“我不过是想让妙妙过得更好一些。”
沈妙言把小狼毫搁在竹根笔山上,转头望向君舒影,正欲唤他,称呼到了唇畔,却莫名咽了下去。
她迟疑片刻,问道:“你是谁?”
她忘了太多东西。
就连“四哥”这声称呼,也已经从脑海中消弭无踪。
君舒影给她盛饭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可指尖,却仍旧止不住地发颤。
他端着白瓷小碗,用银勺舀起米饭与菜蔬,小心翼翼送到女孩儿的唇边,因为想让气氛轻松些,因此笑道:“我是与你一起白头的人。”
沈妙言吃掉银勺上的米饭与菜蔬,笑着歪了歪脑袋,“原来是你。”
她笑起来时,眼睛十分明亮,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
君舒影拿手绢替她擦拭干净唇角,问道:“妙妙可是想起了我是谁?”
少女抓起毛笔,继续在宣纸上写写画画,语气十分漫不经心:“国师啊!你是国师!因为你曾说过的,你会活着,与我白头。”
明天正文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