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妙言独自躺在床榻上,盯着帐幔顶部,浑身瘫软无力。
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楚云间下令将国公府抄家问斩,是恶。摘星楼着火,他用命救她,是善。
从前她将人分为善恶两类,可如今看来,一个人身上往往同时兼备善与恶。
人性从来都是复杂的,并非全黑,也并非纯白。
她的手指动了动,她该原谅楚云间吗?
她能原谅楚云间吗?!
一个人铸下大错,若他诚心为这错误道歉,若他诚心悔过,那么,这个人值得原谅吗?
烦扰的思绪像是冷硬的铁链,将沈妙言的心缠了一道又一道。
她闭上双眼,喘息得厉害。
皇宫内,文武百官齐聚在仪元殿外。
进去为楚云间问诊的御医还没有出来,皇帝生死未卜,这些官员俱都脸色凝重,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思考若是楚云间死了,该由谁继位的问题。
楚随玉摇着折扇,神情莫测。
站在角落里的楚华年垂着鼻涕,目光痴呆,仿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君天澜坐在一把大椅上,摩挲着指间的扳指,过了很久,夜凛匆匆过来,附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韩叙之?”他抬起眼帘,凤眸中冷光乍现。
“是,他将小姐带出皇宫了。”夜凛压低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韩叙之抱着官帽匆匆赶了来,问沈泽道:“皇上怎么样了?”
沈泽摇了摇头,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轻声问道:“沈妙言呢?”
韩叙之将官帽端端正正戴上:“我找了她许久,都不曾找到。”
“是吗?”沈泽眸光深邃。
“嗯。”韩叙之目不斜视,静静盯着仪元殿紧闭的隔扇。
沈泽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收回视线。
君天澜盯着这两人的小动作,冷声吩咐:“带人去韩府,将她带回国师府。”
“是。”夜凛拱手,立即去办。
……
天牢中,沈月如紧紧闭着双眼。
她以为自己死了,可是等了许久,都不曾有意料之中的疼痛。
她缓缓睁开眼,手中的枷锁已经被砍开。
少年像是对待一件渣滓般,看也不愿意看她,缓步往牢外走去:“天牢门口会有一辆黑色马车经过,你必须上那辆马车出城。”
沈月如连忙应是,等他的背影消失,才急匆匆走出牢房。
她拎着盏油灯,一路穿过狭窄潮湿的甬道,遍地都是狱卒的尸体,可见刚刚那个少年,乃是一路杀进来的。
她后怕地走到天牢门口,茫茫夜色中,果然有一辆黑色马车驶了过来。
韩府。
长夜过半,沈妙言仍旧大睁着双眼,呆呆盯着帐幔。
厢房中门窗紧闭,桌角处一灯如豆。
一阵风将窗户吹开,油灯闪了闪,又很快亮起。
寂静中,有人将窗户缓缓合上。
她偏过头,身着红纱锦袍的少年正缓步而来。
少年肤白若雪,面容清丽稚嫩,左眼角下一颗朱砂痣尤为妩媚。
她凝视他半晌,忽然露出一抹轻笑,“地狱的使者,竟生得这般美貌吗?”
少年站在床榻边,透过薄纱帐幔看她,她的眉眼长开了,透出令人惊艳的妩媚。
她那么虚弱地躺在床上,中衣微微敞着,露出胸前的一痕雪白。
他欣赏了会儿,勾唇一笑:“两年未见,竟不认得我了吗?”
见沈妙言仍旧面带困惑,他的笑容缓缓舒展开来,眉梢眼角透出邪气:“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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