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和朝她行礼,转身走向门口。
嘭!门板刚刚拉开,恩和的身子便倒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时雍眼神一厉,望着无人的房门,掌心扣紧了瓷盏。
“什么人?出来!”
一道低呼尚未落下,就在那个人影进入房里的刹那,时雍手腕一扬,便见寒光闪动,她手上的瓷盏如同利前般朝那人迎面扑过去,而她自己,几乎同一时刻,她翻身一跃,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便抽出了放在床边的长剑,纵身掠起。
砰的一声!
瓷盏落地,房门被来人反手合上,一声低叹传来。
“傻丫头,你要谋杀亲夫么?”
时雍刚才的快速反应,完全是应激状态,毕竟这两日额尔古城在办丧事,来往人员和情况都很复杂,半山又在潜逃之中,她十分警惕,肯定要抢先出事。
在赵胤出声的瞬间,她手上的长剑已然朝他直刺而去。
“小心!”时雍惊呼,收势不住的身子只能往旁边侧翻,长剑歪歪斜斜地刺向一个檀木柜子,铛的一声,她被力的作用反噬,胸口翻涌,人便往下栽倒。
呼!真是背运。
时雍眼一闭,做好了在赵胤面前摔个狗吃屎的丢脸准备,岂料,人还没有倒下去,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被他捞起来的,腰身倒在他的臂弯里,斜着眼看着面前这张放大版的俊脸,微微愣了愣,便双手推他。
“你不要命了,这个时候跑来?你当额尔古城是无乩馆的后花园么?大人。”
赵胤扶她站稳,看着时雍担忧的双眼,慢慢说道:“不是后花园,但很快,就与后花园无异了。”
“什么?”时雍眼睛微微放大。
尽管那日听完褚道子的话,她便已然怀疑这一系列事情的背后推手就是赵胤。但是,当赵胤真的站在面前告诉她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时,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额尔古城是兀良汗的国都,草原人的汗王巴图,此刻正在城中为她的妻子举行大丧,草原各部落的首领都来吊唁了,这是葬礼,也是盛会,这种时刻,额尔古城定然守卫森严,除非赵胤会飞,要不然,如何来去自如?
时雍想了想,又冷静下来。
“大人,你快走。一会儿塔娜就要回来……”
“她回不来了。”赵胤好似洞悉一切似的,朝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掌心将她的手牢牢握住。
“阿拾,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时雍震惊得无以复加,甚至都忘了往常对他的称呼,直呼其名。
“赵胤……你做了什么?”
赵胤皱着眉,看着她,“我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有做?
时雍看着言笑浅浅的南晏大都督,略显苍白的脸上,一阵变幻。
“嘉南关的数十万大军……不是你之所为?”
赵胤眉梢微微一挑,星眸里闪过一抹寒芒,转瞬又变成对时雍的微笑。
“假的。”
时雍心窝又是一震,急切地问:“大晏皇帝御驾亲征?”
“假的。”
“什么?”时雍无法想象,“你是如何做到将巴图玩弄于股掌之上的?”
赵胤沉了沉眉,淡淡看她,说道:“冲击嘉南关的人马不足五万,佯攻而已。至于巴图所得的消息……”
怪不得那天,赵胤会笃定地告诉过她,这场仗打不起来。
时雍一动不动地站着。
赵胤低头看着她,微微抿唇,“大抵这便是一报还一报吧。当年他如何欺骗阿木古郎,如今就怎样被他的儿子所欺骗。”
“乌日苏?一切都是乌日苏的设计?不!是你和乌日苏的设计!”
时雍心里已豁然开朗,但是这个结果还是让她震惊到必须从赵胤的嘴里得到答案。
赵胤没有骗她,冷峻的脸孔平静地看她片刻,徐徐点头。
“走吧!回去我再和你解释。”
事情太过冲击,时雍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被赵胤带着手走出房门,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她会以这样的方式走出这座华丽的也困了三个多月的兀良汗皇城,更加不敢相信,她身边这个男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颠覆了巴图引以为傲的皇图霸业和毕生追求。
他不要权势,却在眨眼间颠覆权势。
他不要江山,却在谈笑间夺人江山。
他手中无剑,双袖清风,却在翻手间掀起遍地狼烟。
所有的事情在时雍的脑子里,渐渐地串联起来,她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佩服,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惭愧和不确定。她以为自己是可以翻云覆雨的那一个,不料,在赵胤面前,仍然只能由他牵着鼻子走。
这样的一个男人……
会给她一生一世想要的安稳吗?
命运的残酷,在时雍走出宫殿时,再一次如期上演。
火光冲天,尸横遍地,此时的额尔古城已然在战火中变成了一片狼藉。
这一天,是阿如娜的大葬之礼,但她没能葬入巴图为她准备的陵墓,而是被乌日苏从梓棺中拖出鞭尸暴晒……
这一天,持掌兀良汗位不到三年的巴图,被他的儿子拉下了汗位。
这一天,臭名昭著的“狼头刺”被彻底清流,血流成河。
这一天,乌日苏成为了兀良汗新一任的汗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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