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感受到男人身上悲伤的气息,陆砚白很乖巧地站在旁边静静陪着,没有吭声。
陆时衍沉默了许久,终于从照片上收回目光,“父亲,我把砚白也带来看您了,她是我和小涞的女儿。”
说着,他微微侧目,朝小家伙招了招手,“砚白,过来跟爷爷打声招呼。”
陆砚白走到他跟前,对着墓碑上的人深深鞠了一躬,一板一眼地自我介绍道,“爷爷,您好,我叫砚白。您别担心,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我能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爸爸。”
陆时衍听着女儿的话,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阖了阖眼,深深呼了一口气,“父亲,砚白她很乖也很懂事,我会好好把她抚养长大。”
说完这话后,他抿了抿唇角,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再次出声,“还有,父亲,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太单薄,可是除了说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内疚与悔恨。
父亲……对不起……
请原谅我当初的自私……原谅我当初的判断失误……
一千个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
可是再多的对不起,也弥补不了什么,更改变不了什么。
他的父亲早在四年前就去世了,死在了手术台上……
就因为当初姜宗明在中弹后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他便误认为子弹并没有打中要害。
可是,谁能料到进入手术室后,姜宗明的内脏一度出血。
到后来失血过多,连医生都束手无措,而姜宗明也不治身亡。
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陆时衍一遍又一遍地痛苦自责。
尽管每天她都在他的眼前,可是他却没有勇气开口请求她的原谅。
所以,在她以决然的姿态搬出陆家庄园后,他只是默默地住在她的隔壁,默默地对她好,却从来不曾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知道,她不会原谅自己,而他也从来不曾原谅过自己。
如果可以,他宁愿承受这一切痛苦的人,是他自己。
可惜,他再悔再恨,逝去的人再也无法挽回……
大概老天爷为了惩罚他,所以姜亦寒自从四年前陷入昏迷后,至今都不曾苏醒。
顾止汀说,姜亦寒在那次绑架中,身体受损严重,只怕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除了靠呼吸机维持着心脏的跳动外,他失去了所有知觉。
成了比植物人更让人揪心的活死人。
…………
陆时衍一直维持着半跪在墓碑前的姿势,动都不曾动一下。
陆砚白到底是个小孩子,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就站不住了。
她看到旁边有只蝴蝶在绕着墓碑飞来飞去,便追着蝴蝶在周围跑来跑去。
突然,那只蝴蝶落在了墓碑前的白菊上。
陆砚白乌黑的大眼珠子溜溜一转,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地朝着那只蝴蝶慢慢移过去。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蝴蝶的翅膀,蝴蝶就像是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一下子便飞直闻。
“哎呀!”小家伙摸了摸寸草不生的脑袋瓜子,懊恼地噘起了嘴巴,“就差一点点,明明都快要抓到它……”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旁边跪着的男人脸上,当看到他眼角滚落的透明液体时,陆砚白震惊地撑圆了一双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爸爸,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