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吴终究没有说出口,他甚至不敢立马提出抚恤金的事情,那仿佛是买人命,与果军又有什么区别了呢?
老吴把满是老茧和皲裂的拳头攥地紧紧的,关节因为过度的力道而有些发白,许久没绞的手趾甲狠狠地戳进手心,带给老吴钻心的痛。
然而此时此刻,这份痛却让老吴解脱,仿佛沉浸在这份**的痛苦中,就可以暂时忘却那灵魂上的痛了。
跟着老吴一起下山的郝方从队伍中走了出来,他是白家村的本家人,跟随着郝方一起站出去的还有十几个新兵,参加独立连之前都是白家村的百姓。
郝方在忽然成熟起来的平静中对王大娘说道:“婶子,你不要哭了,铁哥是个英雄,这次鬼子进山围剿我们,铁哥一个人打死了四个鬼子呢!我们连长都说铁哥是个好样的。
婶子,铁哥走了,我们都很伤心,可是你不要哭了,我们都是铁哥的兄弟,连长说过,八路军是百姓的子弟兵,乡亲们若是愿意,任何一个八路军都是他们的儿子。”
“娘!”郝方带头喊道。
十几个新兵一齐挺直了胸脯冲着王大娘喊,“娘——”
老吴和剩余的独立连老兵们没有犹豫,同样敬着军礼大喊,“娘——”
王大娘愣住了,郝方一行是她看着长大的,喊她一声娘也就算了,可是这位八路军的领导同志,一把年纪了,或许就是比上自己也差不多了,居然和孩子们一样喊自己娘。
王大娘终于擦干了泪水,在感慨中走到队伍中拍拍这个,摸摸那个,仍旧湿润着的眼角慢慢地又顺着本就未干的泪痕滚下了泪珠,“好!好!好啊!都是好孩子,好孩子嘞!我家铁儿能有你们这些兄弟,我也该高兴了。”
郝方道:“娘,你不该伤心,而是应该为铁哥,为你的儿子们感到骄傲,您猜这一仗我们杀了多少个鬼子?”
提起鬼子,满心的痛苦立马换作愤怒和仇恨,鬼子迫害白家村不少,白家村在侵华战争之前也是个大村子,可是现在还剩下多少人?多少白家村的乡亲们都是被小鬼子给害死了啊……
“孩子,你们杀了多少鬼子?”
“八百多,整整一个日军大队,我们独立连就牺牲了一百多人,娘,您听听,解气不?”
白家村的乡亲们愣住了,他们虽然不是十分理解这其中战损的概念,可是老刘叔说的明白:
“方子说的不假嘞,昨天我就看到有一堆日军进山,好家伙,那一堆人,就是来上几个,都能把咱们村儿里的人都给害死喽,没想到居然全部死在了大山里。
方子,你这是给咱们被鬼子害死的老乡们报仇嘞!”
郝方道:“伯,那我一个人还打死了十一个鬼子嘞!”
“咦,有出息了,出息了啊!”老刘叔拍着郝方的肩膀欣慰地笑,只是笑着笑着却又流下了泪。
“伯,你怎么还哭了?”
“风大,吹的。”
“伯,你知道了?生哥他……”
“好嘞,好嘞……都是好样的,俺家生子这次听说也杀了两个鬼子呢!俺有时间得去拜拜祖宗,好叫祖宗们也高兴高兴,俺家出了个小英雄嘞!不,俺这就去……”
老刘叔说着,推开人群向家的方向而去,只是那瘦削的背影,怎么看都显得有些萧瑟与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