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龙已经重新舒舒服服地在自己的稻草床榻上卧了下去,他的嘴角上扬,露出的却不是得意,而是嘲讽,对着自己一行的嘲讽,“能怎么样,鬼子要是来了,我们就得换个地方活命去喽!鬼子要是没来,嗨,就没必要换地方了,继续在这旮沓躲着,你瞧瞧这地方环境多好呀,地老鼠就喜欢在这儿生存。”
韩烽沉默,又多看了姜龙两眼,姜龙却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开始休息。
然而姜龙的这番话就好像是一把刀,在本就伤痕累累的溃兵们的心头再次狠狠地划上了一刀,溃兵们目光不一,一个个将目光转移开来。
他们对韩烽这个不速之客失去了兴趣和警惕之后,很快又重新回到了原有的麻木、颓废的生活。
筐瓢有些不太开心,嘀咕声虽然并不大,这院子里的所有人却都听得清楚,“姜龙太不地道了,骂自己也就算了,还把咱们顺带捎上。”
孙书上尉嗫嚅着嘴巴,干扑念了半天,才魄力不足地说道:“军人保家卫国,马革裹尸,我们虽然溃败,可骨子里从不会轻言服输,我们……都是98军的。”
这话音落下,所有人仿佛都从沉睡中被惊醒。
尽管由于性格的原因,孙书上尉将这话说得软绵绵的,就仿佛是自信不足,有些不敢开口似的,可是这话语还像是石子丢在了湖里,瞬间激起千层浪。
筐瓢瞪大了眼睛。
李家胜猛的坐了起来。
刘得发靠着柱子嘿嘿直笑。
川兵瓜娃和胡图冲着孙书竖起了大拇指。
河南兵连周和于姥爷互视了一眼,连忙鼓起了掌,只是并没有人跟着鼓掌,两人只是象征性的拍了几下手,就满脸尴尬地安静了下去。
所有人仿佛都在看笑话儿,而站在舞台中间讲笑话,像是小丑一般努力地表演着,逗众人开心的那个,正是孙书上尉。
“那个谁,孙子,你要是他妈的不会说话,就把嘴巴给我闭紧着点儿,欠削啊你?老子天黑前好不容易吃顿好的,你别再给老子恶心吐了。”
孙书有些吃惊的望着姜龙,话语可能因为激动,有些结巴,“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讲大家?我们是当兵的哎,在上战场之前,大家不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嘛!怎么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姜龙毫不客气道:“败兵,溃兵,一场胜仗没有打过,一个鬼子没有杀过,打过多少仗就吃过多少败仗,见过多少鬼子就被吓的屁股尿流过多少回。
你给我讲排面,都成这样了,还有排面儿吗你?
别以为你是个上尉,老子就不敢削你,你信不信,一会儿动起手来,没人敢上来帮你。”
“我……”原本还想讲上两句的孙书声音戛然而止,颇有些畏惧地望着姜龙。
姜龙冷笑道:“都瞅见了吧?就这怂样儿,连打架的胆量都没有,还打鬼子?马什么裹尸?屁,老子放屁都比你这两句话香。”
姜龙骂骂咧咧地重新在自己的稻草上躺下,众人垂下了脑袋,满脸麻木,再没人开口。
韩烽却当着众人的面,打破安静,大笑了起来,“没见面的时候,我听闻98军坚持抗战,士兵们个个都是舍身忘死,保家卫国的好汉,直到今天,刚才那位兄弟叫姜龙对吧?”
“对,没错,是我。”
“从姜龙兄弟的口中我才知道,现实残酷,看来98军也并不是像外界传言的那样。
至少从你们这群溃兵的身上,我没有看出98军的半点影子,姜龙兄弟说得没错,98军的英雄们,看来是都战死在沙场了喽!”
李家胜狐疑地望着韩烽:“你这人从进门就对我们冷嘲热讽,你到底是谁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