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在京城求告无门,索元亦完全陷入了绝境。通常都是他一张嘴,京城里的人立即能听出他是哪里来的人——京城的人么。多少都有点歧视外边来的人,觉得那是“化外”。京城土著总是有仰脸看人的资本,毕竟天下这么大,也就这块地方的人能和皇帝老子做邻居。索元亦受了两个月的闲气,嘴唇上的燎泡一茬一茬消不下去。钱从来只出不进,带出来的钱所剩无几。索元亦和柳奉意搬出了城,在金梁桥找了间极破败的小客栈。小到似乎盛不开阳光,一进门罩面而来灰扑扑的灰尘气。不通风,一直有种热气烘烘的腥臊味儿。天花板极矮,每次索元亦站起来都要下意识缩脖子,担心撞到头。两个人尽量缩减膳食,省给狼崽子。索元亦一直上火,柳奉意便跑到西边野地里采药。竟给他发现一片野梨,比鸡蛋略大些,焦灼的黄绿色。嗅着非常香,但吃起来涩口。柳奉意每日去采梨,回来去皮去核,略加些糖浆熬梨汤,熬好了晾着等索元亦回来喝。
金梁桥是瓦子一条街,女支女小倌,卖艺杂耍的聚在一起。上头嫌这些人有碍风化,但没有又不行,打扫打扫统统拢聚到西城外面,清理垃圾似的。因此白天此地尚算宁静,晚上灯笼烛火映着夜色把京都燎着了。青楼楚倌一家挨一家,丝竹管弦七插八插搅在一起,热闹,但一塌糊涂。大露天里有杂居,脸上画着谱儿一会儿是痴疯汉子打老婆,一会儿是大将军和皇后偷情,作哭作笑,扮疯扮闹。一悲一喜的紧要关头当一声铜锣破天而出,这是要钱了。要是演得好,多少有些铜子。演得不称心,围观的手里有水果皮瓜子壳照脸就扔上去。柳奉意要是路过,总要摸两枚铜钱投出去。
乱也有乱的好处,乱七八糟的一切都不贵。三教九流的地方,又贫又贱。柳奉意早上披着衣服趿着鞋出门买茶药汤,能遇见高丽人。同文馆只有高丽的在这儿,地价儿便宜。服饰没什么特殊,却也好认。高丽人面目平淡得一团模糊,生怕给人认出来似的。从西往东,大食波斯高鼻深目,中间中原过渡一下,到东边,就成了扁平的了。在京城能遇到各种人,只瞧皮肤,五颜六色。
“想不到你在这里。”夔朱坐在楼梯口上面的横梁上,木然地说。就着背景一团热闹,柳奉意正要下楼去借厨房,冷丁给她吓了一跳。
一般人,无论美丑老少,第一给人的印象总是“这是个女人”或者“这是个男人”。再不济,便是“这是个男人婆”或者“这是个娘娘腔”。夔朱倒是个例外,瞧不出她是男是女,就是默默然地那么一个人,沉默时根本不存在。
所以她是天下最好的杀手。
柳奉意一看是她,哼了一声权当苦笑:“我当是谁。你居然现在才找到我,我高估你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