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擎说得高兴。某种意义上他觉得索端初和自己是老乡了,都在京城呆过么。他瞧着索端初亲切,能让他想起襄阳郡王府。
不知道全德怎么样了。
李擎决定让索端初当自己亲兵。第一天发了几套衣服,还有皮甲。索端初试了试,还算合体。穿脱有些麻烦,胸甲护裙得一块一块装卸。皮甲算最轻的,索端初还是给压得喘不上气,脸一天都发红。
郡王亲兵的生活除了没完没了的站岗还是不错的。起码比民夫强不知多少。饮食高级些,住着也舒服。身上有名牌,轮到休沐还能出营去互市瞧瞧。虽然现在的时局,也没什么好东西。
狼崽子的衣服问题总算解决。夏天不能再穿夹袄,狼崽子身上的衣服已经板结,一拆布都糟了。索端初期期艾艾地问李擎,请求多领两套衣服给狼崽子改夏衣。李擎乐不可支:“看你不自在一天了,我还以为你要求我什么。”
这种看起来繁琐而微小的,不能忽视的,不知什么时候扎你一下让你难受的小问题。
吃穿住都不错。理论上来讲军营里有小孩不合适,但狼崽子要隐藏自己不被发现,也不容易找到。高级军官也没闲心要为难一个孩子的,所以小东西在军营里过得也算快乐。京城里来了个训诫将军,儒学里带出几个嘻嘻哈哈的年轻军官,都是正六品的校尉。
训诫将军教战时,狼崽子藏在一边偷听。将军是个胖老头儿,慈眉善目的。发现了也没说,觉得小娃娃可爱。白天狼崽子听教战,晚上回来在营房门前用树枝子在地上跟着划。索端初换岗一般在早上。从李擎房门口回来,看见地上触目惊心一大片横七竖八的线条。
狼崽子划了一夜。
索端初以为他在闹着玩儿。同营之人凑上来瞧,略略惊奇:“这小娃娃在划军阵。”
索端初拄着铁矛,无奈又惊奇地看着狼崽子。狼崽子蹲在地上,仰起小脸儿,呀了一声。
索端初伸手戳戳他:“话都不会说,你还想领兵打仗呢。”
往下索端初留意狼崽子都去了哪里。小孩子偶尔还看看其他兵士的行伍操练。某次瞧瞧尾随龙骧军外训,被教练逮个正着。狼崽子不服,追着他的手咬。然后又被他逃掉了。
辽国细作被揪了出来,司马昱一不久便传了捷报。李昳阴了很多天的脸放松下来。赤谷被司马昱一拿下,枭北的根基又往北推了一点。
索端初跟着李擎去点卯的时候远远见过李昳。长得倒真不像中原人。走路步幅很大,目不斜视。个子不高的人一身披挂看着危险,像是要被一堆铁块压到。李昳个子高大,随便一站铜墙铁壁的。往帅营里走的时候其他人都生生矮他一头。
李昳往李擎的方向看了一眼。
点完卯李擎刚想走,李昳突然道:“李都统,你等一下。”
李擎只好站着不动,等其他人陆续离开。李昳翻着战报,漫不经心道:“你的亲兵看着眼生啊,三哥儿。”
李擎两块肩胛骨向后轻轻夹了一下。
“哦,新招的。把辽国奸细撂倒的那个。我觉得挺有用的。”
李昳哦了一声。顿了顿:“你爹想我问你的事儿呢。我怎么答?”
李擎不自在:“七叔据实……据实回答呗。”
李昳似笑非笑:“嗯?”
李擎吐口气:“就是……野心勃勃进军营,一件漂亮事也没办成……”
李擎一面奚落自己,一面偷偷打量李昳。李昳瞧他说得直白,点头道:“也好。总算没给我惹事。你要现在想回去还来得及。”
李擎咬着后槽牙:“不。”
李昳爽快道:“好。”他站起来,绕过桌子,伸手捏捏李擎的肩膀。李擎傻笑一下。李昳还待说什么,李昳的环卫官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大都督,侦侯来报,司马总兵回师遭伏击,重伤!”
李昳拿起兜鍪,快走两步。李擎看他霎时变了脸色,只得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李昳上马,吩咐环卫官点将,他亲自出营去接。索端初站在外面瞧着兵营里又乱了起来,一队一队的人跑来跑去。李擎丧气地走出来,面色灰暗。原本想领个差事,司马昱一受伤的时机也好。索端初跟在他后面,沿着营房墙沿儿走,怕被铁骑兵的马踏着。铁甲摩擦起来刺卡刺卡响,拌着脚步军号,一阵滚雷滚过去。
司马昱一回来时听说阵仗很大。索端初刚巧换了班,没凑上热闹。事后听说是很严重,箭簇上有毒。他在营房里,铠甲没脱倒在床上。亲兵有个好处,可以不操练。他本也不是行伍人,总觉得自己跟他们站一起不尴不尬。狼崽子依旧蹲在营房前面拿着树枝儿划。青草长得旺盛,泥土湿润,划起来不方便。给他划得多了,索端初的营房门前光秃秃的。偶尔小家伙还嘀咕两声,手里拿着石子挪来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