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就是说没有这个人。在这个社会,很难想象,会有一个人凭空出现。这是不可能的事。哈特曼的眼皮微微跳动,他很想骂人,却不能这么做。有那么一瞬间,哈特曼怀疑管理员也染上了这种疯病。但是,谁都有可能出问题,管理员不可能。这么多年来,管理员已经证明了一件事——他是一个绝对合格的管理员。哈特曼默默收起了这份文件,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阿乌在他身后喊道,“医生,别忘了我的探视时间!”身为病人家属,他自然有权探望。但是,亚瑟情况格外特殊,又不是第一次住院,想要探视需要哈特曼医生点头。这是一笔交易,阿乌帮哈特曼弄来他需要的档桉资料,哈特曼让他去见亚瑟。哈特曼医生点头,“已经给你安排了,你随时可以探视。”至于这场探视会发生什么...哈特曼有些期待。...探视室。亚瑟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进来。护工把亚瑟放在阿乌对面,什么也没交代,便转身离去。墙壁上,出现一个倒计时:15分钟。阿乌站起身,帮亚瑟解开了双手的束缚,让他更自在一些。阿乌叹了口气,“对不起,父亲。”他很少说父亲这个词。至少,在亚瑟面前如此。亚瑟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不是释怀,而是带着一股温暖的力量,安慰着阿乌,仿佛在说:没关系。当然,亚瑟并不是说‘没关系,都一样。’亚瑟只是想告诉阿乌,没什么对不起的。世上本就没有谁一定要对得起谁,更别提谁对不起谁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父亲...”阿乌坐在亚瑟对面,缓缓开口,“我不知道您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但您愿意听听我眼中的世界吗?”此刻,两人的角色似乎对换了。亚瑟不是病人,阿乌才是。哪怕穿着束缚衣,亚瑟也表现得更像一个医生。亚瑟稳稳点头,他坐在那里,静静听着阿乌倾诉。当然,这种角色转换也是阿乌刻意为之。在精神病的治疗方案上,也会有类似的方案,算是一种逆向思考,让病人来思考如何治病,兴许病人的病就好了。只是不知道,阿乌到底是想通过谈话的方式来治疗,还是真的被逼到绝境,不得不寻求自己父亲的帮助。“关于您的那一部分,我觉得不需要讲太多,让我们跳过温馨和幸福,直接说说痛苦本源吧...”阿乌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提到这个话题时,他也有些害怕。“小姨死了。”这四个字,是阿乌给亚瑟带来的第一个深水炸弹。尹丽莎白的妹妹,艾尔,传闻在另一家精神病院疗养...如今,阿乌却宣布了她的死讯。“她死了,死于自杀,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阿乌说话时,没有刻意去看亚瑟。但是,亚瑟很清楚,阿乌的潜台词是什么。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死,更不会无缘无故自杀。艾尔的死亡,是因为她相信亚瑟的鬼话。她相信自己是永生者,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可以无限复活....这套鬼话,说得多了,自然有人信,尤其是亚瑟坚信的情况下。亚瑟不为所动。阿乌没有去看亚瑟,继续说道,“母亲也有过类似的行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留了下来,没有离开...”亚瑟只是冷冷回了三个字,“真的吗?”这三个字,可以意味着很多。阿乌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尹丽莎白真的没死吗?这句话要如何解读,不仅要参考语境,还要足够了解亚瑟这个人。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想要伪造一个活人可太容易了。ai智能,记忆备份,克隆生物....这样的一个人,和原先活着的他,有什么区别呢?一个简单的问题,让阿乌陷入了沉默。他抿了抿嘴唇。当他没有把握时,就喜欢这么做。阿乌摇头道,“我不知道。”真与假,谁也无法说清,自己能否彻底分清。眼前的世界到底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这一切究竟是洞穴火堆的影子,还是真实的世界?他不知道。亚瑟觉得自己知道。但没人知道,亚瑟知道的到底是不是真相。他们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怪圈,就像盗梦空间里的主角一样,无法区分梦境和现实。阿乌很快调整好心情,换了一个话题。“外面的世界开始发生变化了,父亲。”阿乌提起这件事时,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只是平静地说道,“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自己身处一个虚拟世界,觉醒超能力...从某种角度来讲,一切都按照您的剧本在进行。”亚瑟却摇头,纠正道,“没人能写出这样的剧本,没人能写出每一个人的故事。”阿乌继续说道,“绝大多数人都只是疯了,他们所谓的超能力都是科技产物,他们有的被收容治疗,有的直接被记忆回朔,但最新的研究表明,记忆回朔的效果不会太好...”外界的消息,似乎在印证亚瑟之前的话,也在印证亚瑟的观点。但是,亚瑟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脸上带着笑,眼神甚至有些飘忽不定。阿乌停了下来。他知道,父亲不在意这些信息。亚瑟不在乎。外界如何,从他进入疯人院的那一刻起,就不重要了。亚瑟可以有很多选择,他既然选择进入疯人院,便不会操心外界。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清醒还是疯狂,与亚瑟无关。阿乌停下来之后,父子俩都没有开口,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墙上的计时器开始倒数。还剩一分钟。阿乌站起身,走向门口。阿乌站在门口,回头看向亚瑟,眼神格外复杂。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相信亚瑟,还是和其他人一样,觉得亚瑟疯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阿乌艰难开口,“父亲....”“你不是我儿子。”听到这句话,阿乌并不意外。亚瑟和尹丽莎白都无法生育,他们领养了一个孩子。阿乌知道这件事。他只是没想到,亚瑟会在这种场合,以这种形式,把这件事挑明。阿乌苦涩说道,“您一直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我该怎么称呼您?”亚瑟想了想,抬起头,与阿乌对视,脸上浮现出熟悉的笑容,“不介意的话,叫我路登先生吧。”说起这四个字时候,路登脸上的笑容更盛,此刻,连绞绳看起来都更迷人一些了。路登先生。听到这四个字,阿乌的肩膀微微颤抖。他在极力克制,克制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这种情绪爆发之前,没有人知道,阿乌体内蕴藏的究竟是怎样的能量。这个名字给他带来了最多的荣耀,也带来了最多的痛苦,在每一个夜折磨着他,又在每一个白昼到来时给他希望。这种情绪究竟是愤怒?还是悲哀?或是觉醒?不管是哪一种,路登相信自己懂阿乌,阿乌也会懂自己的意思。阿乌控制着声音,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他磕磕绊绊说道,“路..登...先生...”说出这四个字,似乎抽空了阿乌全身的力气。能念出这个名字,如此称呼对方,他似乎已经取得了不得了的胜利。即便如此,阿乌也坚持着把话说完,“我该怎么做?”路登把头抬的更高了一些,没有去看阿乌,而是看向门外的世界。这不是,路登仿佛在看洞口。洞穴寓言里那个挣脱镣铐的犯人,站在洞口,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询问着过来者,渴望得到一点宝贵的建议。他真的很需要路登的帮助。面对阿乌的问题,路登没有思考太久。他给出了一个很路登的回答。路登沉声道,“你是时候去找个自个儿的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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