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明白,其实“境界”并不是那个最能表达柳欣然意思的词,更加准确的词应该是“眼界”。只是眼界这个词更加伤人而已。
“我明白了。你今天和我说这些,就是向我提分手对吧?”安康盯着柳欣然的眼睛问。
柳欣然低下眼帘不语。
这几天安康已经隐隐感觉得到柳欣然在回避自己。就像在分析一个投资项目一样,安康对目前的情况做了一个二叉树分析模型,分析柳欣然最有可能处于哪种情况,未来又有可能往哪方面发展。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他曾预想过的一个场景。他虽然预演过事情的进展,有所心理准备,然而当他预想的内容变为现实的,他还是难以接受。
两个人就隔着桌子面对面地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柳欣然开始抽泣起来。
安康愣愣地看了柳欣然一会儿,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柳欣然接过纸巾用力擤了一下鼻涕,抬起头对安康说:“康,我其实并不想和你分手,只是现实实在是太残酷了。春节回家我和我爸把你的事情说过了,我爸说他自己当年就是白手起家的。这个过程很难很痛苦,家庭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他不希望女儿和她的家庭也经历同样的痛苦。所以……”
“我理解。”安康淡淡地说。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贫穷不是一种错,然而,贫穷也不是一件可以堂而皇之为其光荣的事。
也许懵懂的柳欣然对于贫穷并没有切身的体会,但是显然她的父亲和她的闺蜜对于贫穷却有着刻骨铭心的恐惧。
柳欣然曾告诉过安康关于温芊芊的故事。因为家境贫寒,温芊芊曾经忍受过童年的屈辱。她的父母也许是基于一种弥补心理,当家境变好之后便让他们家的灰姑娘变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温芊芊的父母不仅不阻止温芊芊的挥霍行为,反而还时常鼓励她。
温芊芊对安康的态度,追根溯源也并非针对安康,而是针对安康身上的标签——贫穷。每当安康出现在温芊芊的面前,便似乎会勾起她诸多不愉快的记忆片段。而那些片段是温芊芊极力想从头脑中清除掉的。
而柳欣然的父亲,作为一个创业者所经受的痛苦遭遇自然是较之温芊芊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欣然曾自认为可以打破贫富之间的鸿沟,然而面临的压力却是与日俱增。她也曾希望能从与安康的水乳交融中获得力量与安慰,然而压力不仅没有消散,却似同魔鬼一般如影随行,一旦找到机会就会强烈地反噬,让柳欣然更加痛苦。
与安康在一起自然是快乐的,但是这种快乐却要用痛苦为代价来换取。这种交换是否值得呢?柳欣然不知道。
春节在家里短暂的离开安康之后,柳欣然的天平便倾斜了,向着她不愿意又无可奈何的方向倾斜了。
其实,柳欣然这一次从老家回上海,并没有什么亲戚和她一起来。这几天她一直和温芊芊呆在一起,在接受温芊芊的劝导。
她约安康出来见面,便是因为她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