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恐怕是在东方泛起鱼肚白之前就出门了,因为窦小六伸手去探她睡过的地方,已经冰凉一片。
窦小六并不着急,慢慢换好衣裳,她便去了马厩。
忍冬从前是大官人的婢女,自然更清楚大官人的习惯和喜好,有她在身边伺候,能够省不少事。
到的时候宅老已经在给大官人的爱马喂草了,窦小六忙冲过去抢过他手中的活计。“宅老,您歇着,这些小事儿还是交给我做!”
宅老那一双精明的老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让她很不舒服。“小六啊,怎么不去伺候大官人,跑到这里来作甚?”
窦小六撇嘴,抓了一把草递给马儿,说道:“忍冬都已经来了,还需要我作甚?反正大官人也嫌我笨,最好的法子就是来喂马。”
“哟,吃醋啦?”
“谁……谁吃醋了!”窦小六结结巴巴的朝宅老一噘嘴。
宅老笑眯了眼,“还不是吃醋?我都闻见醋味咯!忍冬回来,你就没脸待在大官人身边了?你当初死皮赖脸的功夫哪儿去了?”
“哼,我才没有死皮赖脸。”
她窦小六才没有死皮赖脸呢!
“嗨,随你怎么说吧,年轻人啊有这个精力,我老啦不行咯!”宅老摇头晃脑的坐在一边儿哼曲儿。
窦小六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京城的话她多少能听懂一些,宅老哼的却是一点儿也不懂。
“宅老,您老哼的是什么呀?我怎么一句也不懂?”
宅老哈哈笑道:“这是吴语,你从北方来的,怎么能懂?”
“哦?宅老是哪里的人?”
“临安。”
窦小六猛地拍手,“大官人也是临安的,难怪宅老会在这里做事!”
“我在这里做事已经很多年了,并不是大官人把我从临安找来的。”
“那宅老在京城多年,不思念自己的家乡吗?”
独在异乡,怎么会不想念自己的家呢?宅老方才在唱家乡的曲儿,说不定就是想家了。
“在临安已经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了,只是偶尔回忆儿时的趣事罢了。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回去了也无人认得我,不如就在京城过一辈子算了。”
窦小六凑过去问:“那宅老百年归西之后也不回去吗?”
落叶归根,窦小六想宅老是想回去的。
宅老沉默,“要的罢……”
窦小六看见宅老满脸落寞,赶紧跳开话题。“宅老,不如你教教我你方才唱得曲儿。我不会吴语,您就用京话教我呗!”
“那你听好了。”
“汉皇重色思倾国……”
窦小六提着嗓子跟着唱了一句:“汉皇重色思倾国……”
“御宇多年求不得……”
“御宇多年求不得……”
才学了两句,窦小六就觉得京话唱出来的曲儿没了方才的味道,便求着宅老用吴语教她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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