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隐隐有些亢奋。

于是，安森没有调整呼吸，反而是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混乱之中，试图在混乱里控制自己的重心。

“准备就绪？”

“……第五次拍摄，开拍。”

安森进入卫生间，站在镜子前面整理一下领结和发型，静静倾听着门板之外传来场记宣布开拍的声音，没有着急动作，只是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样略显紧张又清空大脑的状态，指尖微微酥麻起来——

仿佛蚂蚁正在爬一般。

其实，卫生间里没有摄像机，因为史蒂文试图制造出反差，所以这场戏的主视角是卡尔，把小弗兰克放在一个神秘的位置，依靠两个角色的后续互动一点一点把小弗兰克的状态呈现出来。

所以，现在安森就是单独一个人留在卫生间里。

尽管如此，安森依旧在进入状态，哪怕没有镜头也是一样。

专注。沉浸。

安森缓缓沉淀下来，不知不觉地沉浸在一片金色阳光的绚烂之中，然后就可以感受到金色正在一点一点演变为深蓝色，阳光化作湖水，将他淹没。

心脏，一缩。

砰！

“FBI！”

撞门的声响和自报家门的声响同时炸裂，宛若惊雷一般。

不由自主地，小弗兰克就屏住呼吸。

下意识地就打量四周，卫生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通风口，唯一出口就是正门，他现在就是瓮里的那只鳖。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小弗兰克知道汽车旅馆的房间，也就巴掌大小，包括衣柜和床底也没有多少空间，根本藏不住人。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相信FBI不会搜索到卫生间里，粗心大意地错过他。

第二，与其抱着侥幸心理，不如冒险正面突破一回。

思绪，在脑海里汹涌。

也就是短短电光火石的瞬间，他就已经做出判断。

深呼吸一下，当机立断，摁下马桶冲水。

哗啦。

“FBI！”

门板之外听到冲水声马上就传来呵斥。

当他并不着急，反而冷静下来，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哗啦哗啦，他洗得非常仔细，不放过每个角落。

“从卫生间出来！”

“从卫生间出来！”

喊声，一声比一声高亢，略显急促，从声音里就能够捕捉到焦虑和急切，并没有掌控全局的冷静。

也许——只是也许，这位FBI探员很少前往现场出勤，毕竟白领犯罪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办公室里翻阅文件就能够解决的，这意味着对方缺少现场经验。

大脑高速运转，然后小弗兰克挺直腰杆抬起下颌，注视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夸张地上扬，再慢慢地放松下来，找到一个放松舒适的位置，这才转身。

摘下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手，打开卫生间大门。

鹅黄色的灯光洒落出去，小弗兰克往外探头看了看，先看到了镜头，然后又看到全身紧绷、满身戒备的一个中年男人——

西装。衬衫。领带。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带着眼睛，如同书呆子一样；而且还带着一顶礼帽，软檐圆顶礼帽。

没有现场探员会戴帽子。没有。

因为这太不方便了，不适合运动也不适合追击。

最后，视线才落在那紧绷打直的手臂，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浑身上下的紧绷集中展现在这里。

小弗兰克想，这是一个菜鸟。

表演，从镜头之外就已经开始，在进入镜头范围的时候，细节就已经悄无声息地融入氛围。

“双手放在头上。”FBI探员发出警告，打断小弗兰克的思绪，但这样的强势反而暴露外强中干的本质。

小弗兰克根本没有理会，行色自然地轻轻抬起下颌朝着办公桌方向示意了一下，“那是最新的IBM电动打字机……”

即使被枪口对准，也依旧从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