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认识李应的士子,突然促狭道:“李三郎,你的两位好友考中解元、亚元,你怎么连副榜都没进?”
李应顿时尴尬不已:“失误,此乃失误,考第一场的时候我没睡好。”
“哈哈哈哈!”
诸士子大笑不止。
“嚯!”
就在此时,云南榜下,也发出一阵惊呼。
巨婴才子金罍,毫无悬念,考中了云南乡试第一名。
“咚!咚!”
几个胥吏敲响铜锣,来到王渊与田秋跟前,一边道贺,一边给他们戴大红花。
这并非什么惯例,纯粹是胥吏想讨彩头。而且胥吏内部有分配,能给解元和亚元道喜的,都是衙门里最有地位之吏员。
“解元相公请上马!”一个胥吏弯腰笑道。
王渊也不矫情,翻身跨上马背,由胥吏牵马前往租住的房子。
田秋也被请上马,胸前还戴着大红花。
其他没有能耐的胥吏,只能找其他的新科举人。就连邹木这个第十八名,也被几个胥吏围着戴大红花,欢天喜地簇拥着前往住处。
此时此刻,昆明城里的老百姓,也有无数跑来凑热闹。
甚至还混进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她们提着竹篮站在街边,朝骑马路过的新科举人投花掷果。
金罍是最受关注的那个,一来他是云南人,有着本地优势;二来他白净俊俏,端的翩翩佳公子。姑娘们的鲜花水果,一股脑儿朝金罍身上砸去,街边不时还传来阵阵娇笑声。
王渊和田秋都是黑小子,不怎么讨姑娘们喜欢。
这么说吧,贵州士子全都黑得很。从贵州走到云南要一两个月,风餐露宿、日晒雨淋,长得再白净也给你晒黑,至少还要休养一个月才能恢复本来肤色。
金罍家里贼有钱,提前半年从南京回乡,提前一个月住进青云街,他那皮肤比姑娘们还白嫩。
“你也中解员了?”金罍骑在马上,看着王渊颇为惊讶。
王渊反问:“不可以吗?”
“有些意外。”金罍对王渊的观感很不好,觉得对方就是一个粗蛮武夫,没想到这武夫居然能考第一名。
王渊笑道:“人生处处皆惊喜,意外的事情多着呢。”
金罍说道:“我突然想看你的经义答卷。”
“有机会的。”王渊说道。
放榜之后数日,举人文章便能流传民间。有些提学官会主动传播,甚至亲自编集乡试录,这个虽非政绩,但能在任职地区留下美名。
而民间的印书坊,也会把这些文章整理出版,并且请来当地名儒做批注点评。
胥吏们一路吹吹打打,簇拥着举人回到住处。
青云街几乎每栋房子,都有租客成为举人。而房主会把信息记录下来,下次乡试招租,能够提升吸引力。
王渊、金罍、田秋和邹木,四人一路走得很近,身后跟着无数百姓和落榜生员,最终在租屋门前停下,把众多看客惊得下巴掉满地。
两个解元,一个亚元,一个普通举人,竟然住在同一套房子里!
“哈哈哈哈!”
他们的房主已经笑开花,甚至连三年后的招租广告都想好了:“同科四举,一寓三元!”
这处地段不是特别好,月租只收三四两。但下次乡试,房租必然涨到十两以上,甚至还有可能供不应求。
带头的几个胥吏,突然吩咐手下说:“把大门拆了!”
房主立即反应过来,高兴道:“对,快把我家的大门拆掉!”
不但要拆大门,还要砸开门墙,换一个更阔气的新门。
周冲早已兑换了十多贯铜钱,此刻用衣服兜着,抓起铜钱喜滋滋的分给胥吏们。还剩下一些,他抓起来往人堆里撒,附近看客纷纷争抢。或许只能抢到几文钱,但兆头好啊,兴许今后便能走大运。
金罍很快反应过来,对自己的书童说:“铜钱呢?”
“啊,我忘了。”书童连忙跑回房去拿钱。
田秋和邹木的书童也在撒钱,金罍的书童随后便至,门前大街上到处都是钱币。
甚至房主也加入进来,他今天特别高兴,一口气撒出好几两。
李应突然笑着对金罍说:“你怨我砍断桂树枝丫,真是狗咬吕洞宾,那叫折桂懂不懂?你能考中解元,还有我的一份功劳!”
“折桂”意指乡试第一,也寓意高中状元,还真他娘能对上。
金罍虽然心高气傲,但今天是特殊日子,他居然朝李应抱拳作揖:“多谢李兄!”
房主猛然醒悟:“原来用刀砍断桂树枝丫,便能考出两位解元、一位亚元!”
此言被旁人听去,很快传遍昆明。
三年之后,青云街每套房子,房主都要提刀砍桂树枝,院子里没桂树的就立马栽种。而应考生员,也会提刀砍下一两枝,只盼此举能够带来好运。
人人都砍,桂树光秃秃不说,果真诞生无数解元和亚元——没办法,名列前茅的考生,基本都住在青云街,总有一两个能够“折桂”。
这成了云南乡试的传统,在贵州自开乡试之后,又传播回贵州那边。
此后数百年,云贵两省乡试,一直都沿袭下来,甚至成为当地的科举风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