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岳州的时候,贺知礼还是一个成日里春花秋月的浪荡子呢。
待知秋走了之后,贺知春出了阿爷阿奶的门,这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她想着,径直的去了柳姨娘的院子里。
贺余同王氏本来感情就比较淡,当年他上长安城赶考,一回到家中,不但青梅竹马的发妻去世了,家中还莫名其妙的为他娶了王氏,心情可想而知。
但他还是颇为注意分寸,对柳姨娘也是不咸不淡的,尤其是生了贺知章之后,更是来坐坐便自己个回书房里歇了。
柳姨娘的院子,在贺府比较僻静的一角,刚一进门,院子里就有传来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柳姨娘穿着一身杏黄色的襦裙,伸出白皙的手,正在那里揉搓着糯米粉团子。洗干净的梅花花瓣儿,整齐的放在一旁。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十分的恬静。
这样好的娘子,当初怎么就当了姨娘呢?
而贺知章则是笔直的跪坐在廊上,手中提着笔,正在一笔一画认真的写着大字。
他年纪尚小,但是已经写得一手好字了。
说起来,贺家几乎所有的子女,都写得一手好字。就算是贺知乐,一笔小楷也是挑不出错儿来的。
“阿姐,你今儿怎么想着来我姨这儿?”
贺知春看着有些发愣,还是贺知章写完了一页大字,抬起头来惊呼出声。
庶子不得管自己的生母叫阿娘,年幼不知礼私下胡乱叫唤也就罢了。
如今贺知章已经进学了,只能称柳氏为姨。
贺知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闻到了你姨在做梅花果子呢。”
“阿姐那真是有口福了,我姨的梅花果子做得那是极好的,不比你知味记里的差。”
柳姨娘见贺知春来了,净了净手,又用干布擦干了,放下手袖来,这才对着贺知春行了礼,“小娘进屋饮茶。”
贺知春点了点头,“知章去阿爷阿奶那儿耍吧,阿奶说今夜吃卤肉。”
贺知章亮了眼,他长得虎头虎脑的,对于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执着。
“那我便去了。阿姐你快些来啊,不然我抢不过二哥。”
待进了屋,贺知春悄悄一看,与王氏喜欢的富丽堂皇不同,柳姨娘的屋子雅致得紧,虽然并没有多少值钱的物件,却拾掇得干干净净的。
迎面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禅字,这字非常端方正直,却多少欠缺了些火候,应当是贺知章写的。
贺知春不愿意虚以委蛇,直接单刀直入,“姨娘的身份,我要告诉阿爹了。”
柳姨娘手一抖,端着的茶水漏了出来,她摆了摆手,屋里的下人们便全都下去了。
而贺知春的身后,阮麽麽和木槿却是动也没有动。
见贺知春不开口,柳姨娘也只得作罢,“妾是什么身份,郎君一早便知晓了。”
贺知春心中发紧,贺余竟然知道柳姨娘是河东柳氏安插在他身边的钉子?那他还能留下她?
该不会是,当年贺余当真反了吧?
不可能,贺知春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又拼命的唾弃自己,她怎么可以这样想自己的阿爹呢?
贺余学着四书五经长大,报国之心拳拳,最大的心愿便是做一个好官,他怎么可能反?
他虽然不是最正直的,也会剑走偏锋,可他的心却一直是最正的。
“阿爹知晓你不会伤害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