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们真的不去拜访座师、房师?”
“陛下明旨诏告,大汉及第举人、不得拜主考官、同考官,如有违者,都察院弹奏...兼得呼主考总裁为恩门、师门、座师,亦不得自称门生。天子此举意在矫治擢第于公朝,却谢恩于私室的薄俗,我觉得很有道理。“
刘钧一身普通的直裰和幞头,走近德国菜馆的时候,竟然听到馆子里有几名读书人在高谈阔论。
他们的声音不算太大,但此时店里刚好人不多,因此刘钧倒一字不落的听的清楚。
他嘴角一扬,倒没想到馆子里还有士子在此,更料不到他们谈的是这件事情。
自隋唐开科举以来,科举制度越来越守备,国家取才也主要以科举选才为主。尤其是到了明代时,科举更是昌盛,秀才都有数十万。由于国家取士皆以科举,而科举中考官掌握着举子的录取。
因此考官对于举子,可谓是恩情尤重。大明的考生录取后,都要向主考官谢恩,称主考官为师门、恩门、座师,称同考官为房师,而自称门生。
甚至慢慢的,这种师生关系渐渐演变为朋党关系。
生员之在天下,近或百千里,远或万里,语言不通,姓名不通。可一登科第,则有所谓主考官者,谓之座师。有所谓同考官者,谓之房师。同榜之士,谓之同年。同年之子,谓之年侄。座师、房师之子,谓之世兄,座师、房师称考生为门生。
而门生之中所取中者,谓之门孙,门孙称其师之师,谓之太老师。
本来只是国家正常的选拔人才的一道考试程序,这是受朝廷安排,考生也是遵循制度应考。考中了也是因为考生的能力足够了,被录取了也是正常。
这之间本是公事公办,公平公正,无谓施恩受恩。可是从明朝开始。这种关系却在迅速变化,你录取了我,你就是我的恩师。我要录取你,你就是我私人。
于是,会试过后。新进贡士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结伴去拜谢座师、房师。甚至到了后来,不仅仅是会试这样,就是乡试也是如此了。
天下南北各地的士子,士子和朝廷的官员,他们通过一场科举考试,就迅速的攀起了关系,结成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甚至往往在朝中结成朋党。
明代的党争,许多同党就是座师门生同年等这些关系结起来的。
刘钧当然不愿意看到明代的这种恶习继续。
今年科举会试。刘钧就没按照明代传统,以次辅做主考官,而是选了民务卿李邦华为主考总裁,同时又多选同考官。之后更是明确下诏,禁止考生认座师房师,更不许他们自称门生,不许拜谢送礼。
科举是国家的公正选拔考试,不能成为考官们施恩市惠之机,更不许官员与考生借此攀连,以此朋党。
这个禁令其实早在北宋之时就有过。但禁之不绝,明代之时,愈演愈烈,刘钧连下数诏申明此事。并在会试发榜当天,派了锦衣卫、东厂、都察院等监督部门的官吏到各个考官家门前守着。
当时不少士子兴匆匆赶到李邦华等考官府上,不顾朝廷诏令想要拜谢恩门。结果毫不例外的被登记了名字,然后被警告了一番。
这一次口头警告加记名一次,若有再犯,则将直接取消贡士资格。甚至严厉者还可能会受到禁考的处罚,最严重的将受到终身禁考的结果。
看到朝廷如此严厉的来真的,许多兴奋的贡生终于灰溜溜的回去了。
朝廷录取的士子,士子不感谢朝廷不感谢皇帝,却要感谢考官,这如何难让刘钧忍受。就算要谢师恩,你也应当是谢那些教授你们学问的真正老师,而不是那些录取你们的考官,这不是谢师恩,也称不是师,刘钧绝不允许。
“年后的庶吉士考试大家有信心没?”
一个士子转移话题,门师门生关系现在为朝廷所禁,因此这几个士子很聪明的没有多谈。拜座师对于贡生来说当然是好事,他们原只是普通的读书人,而能够担任座师的,按明时制度,主考一般为次辅,其余同考官,也至少是尚书、副都御史等三品以上朝中高官。
拜个门师、房师,就能迅速在朝中得到数位实力靠山,对他们今后的仕途自然是极有帮助的。而对那些考官来说,这些年轻的新科进士,都是将来朝中的新贵,早早的拉一把,也是助力,对他们将来或者对自己的家族后人来说,当然也是极有好处的。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拜门师才会这么火。现在朝廷不让拜门师,对于考生们来说固然有些损失,可如果大家都一样,那也是能接受的。
“听说今年的庶吉士只选三十人,天下数十万读书人,今科最终考出三千举人、六百进士。如今为庶吉士,更只三十额度,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一士子感叹。
“还是太冲兄和炎武兄、百史兄最逍遥,不必再考上一回,殿试一过,名列一甲前三。”
那人说的这三人,却正是今科的一甲三名,太冲名黄宗羲,复社社长,本科状元,更是连中三元,乡试解元、会试会元以及殿试状元,名动天下,兼之与他同考的四位弟弟也全都中得进士,因此黄家五兄弟一门同登第,黄宗羲连中三元夺状元,成为如今天下正热议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