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京师,西山红叶霜满天。京师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而物价却一天比一天涨的火。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京师的百姓发现,自己的收入确实增加了,官吏们薪水提升了许多,农民们的粮食价格也一直在上扬,农闲时的外出打短工,以及年青儿女们入城进厂做工,带来的是以前从不曾有过的许多现钱。
秋收过后,居住在京师卢沟桥附近的农民王富卖出了家里的粮食,佃种官府的四十亩地今年收成不错,尤其是丰年之时并没有出现以往丰年反而粮贱的情况,粮站依然是按照年初预订的价格一手收粮一手付完剩下粮款。
今年王富四十亩地,收获麦子一百多担,亩产过了三百斤,算是大丰收。今年的麦子收购价是每担两元,比南方的稻谷要贵些,除去纳税和纳租,以及购买粪厂的粪肥以及从榨油厂买的豆饼做肥,还有种子钱、耕牛租钱,一些还信用社里的贷款,依然还有很大一笔钱剩余。
加之王富今年农闲时去修了一段时间水库,两个女儿在纺织厂做工,还有个大儿子在当兵,每月也寄回不少钱来。
等忙完后,王富把帐一盘,发现自己这个八口之家,今年的收益居然突破了一百块。这还是没有算上家里养的那头小牛和喂的猪羊鸡鸭这些。
王富还以为自己算错了帐,特意去村小把校长请来家里,细细的算了一遍。没错,就是一百多块,一百零七块多。
帐可能会算错,但钱总不会错,银元、铜元、银元券,各种各样的钱堆了一炕,王富夫妻俩坐在那里数了半天,然后笑了。
王富拿了个木盒子把这些钱全装在一起,这一晚上夫妻俩都没有睡好。生怕一睡着这钱就不翼而飞了。
“你说这钱该怎么花呢?”王富把小钱盒放在枕头底下,他侧着身子面对着妻子,细声问道。
一年能赚一百块,以往真是万万不敢想的。辛苦干一年。不倒欠就是好的。遇上灾年,那得借钱欠帐,遇上个丰年,粮价又死贱。以前也没有其它的什么出路,一家人就在地里伺弄那几亩佃的田。
不像如今。种地税少了,清清楚楚的税摆在那里,还摊丁入亩了,也不再需要额外的去做劳役。今年王富去修水库,干了两月时间,若是以往,肯定得是白干的免费劳役,说不定还得自己带干粮。但今年他在水库干了两月,还拿到了十块钱,因为王富以前还学过打石头。算是个石匠。过去全靠着这手艺,闲时挣两钱缴各种苛捐杂税和买盐,今年却在水库工地上评了个十块的匠人月薪。
干两月,回来时如数的拿到了二十块。
妻子因为是照顾家里,因此一直在家,养牛喂猪养羊,养鸡养鸭,种点菜,还在家纺线织布,也是贴补家用。
连两个未出嫁的女儿。都在不远的纺织厂里做工,一个月也能拿到四块银元。
儿子在当兵,若是过去,只怕还得家里补贴。现在儿子已经是上等兵,每月还能往家里寄五块钱。
“要不先存银行里,儿子跟两闺女也都大了,都该说亲了,到时肯定得不少钱。现在就要开始托人去寻对象了,钱得早准备。放银行里。随时能取,还能吃个利息,也安全放心不是。”王富媳妇张氏是个有主意的女人。
王富其实更想买地,他们现在种的地是官田,他们佃种,按朝廷的规矩,他们是可以赎买自己租种的官田的。前些天王富就打听过了,现在一亩官田的赎买价格是二十块银元,这个价格已经非常公道了。
若不是这两年大量人口迁移边疆,他们肯定别想一家佃四十亩地,更别说二十块一亩的赎买费了。佃种官田,并不需要买田皮,也就是永佃权。但王富总觉得,如果是自己的田,总更好些。万一哪天政策变了,那他们岂不是又没田可种了。
但媳妇却觉得先得给儿女们说亲,赎田的事情可以往后推一推,官府的政策也不可能说变就变不是。
第二天一大早,王富就约上了同村的男人们,一起去良乡城里存钱。一群男人上路,揣着这么多钱也放心些。一路上,大家都是欢声笑语,口袋里有钱,底气都足了几分,走起路来都要昂扬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