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治说道:“如果,如果岳父------”
伊王妃说道:“我知道王爷要说什么?蒙古女子,从来是跟随丈夫的,纵然王爷取下爹爹的人头,我也会帮忙的。”
伊王妃目光之中,有一丝凄然,说道:“蒙古女子从来如此。”
朱见治微微撇开眼睛,说道:“而今有一处难解之处。”
伊王妃说道:“什么事情难解?”
朱见治看着一边床前的流苏,说道:“忠国公去了,余部纷争不断,不能为我所用。”
伊王妃说道:“可有什么办法?”
朱见治说道:“有,忠国公老妻早逝,子嗣都留在京师了,身边的姬妾之中,唯有一个女儿。我只有娶了这个女儿,就可以暂时安抚忠国公余部,令其为我所用。”
伊王妃听了,说道:“可是要我去说项。”
王爷可以娶的妃子有很多个,伊王妃也是没有多想。
“不是。”朱见治说道:“忠国公之女,岂能居于侧位?”
伊王妃听了,如遭雷厄,语气之中颤颤巍巍的说道:“王爷可是要休了我吗?”
朱见治转过头来,深吸一口气,看着伊王妃。
伊王妃不过十八岁上下,正是一辈子之中最好的年华,在灯火之下,双目含泪,更显得楚楚可怜,娇艳欲滴。
朱见治咬着牙膀说道:“不是。岳父他图谋不轨,而今我却不能留你性命。”
伊王妃更是承受不住打击,她万万没有想到,年余恩爱,就是这样一个下场,她说道:“王爷,你好狠的心。”
朱见治手按在长剑之上,虽然他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只需拔出这柄长剑,只需一剑,只需一剑。
但是这剑柄就好像是铜浇铁铸一般,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其实杀伊王妃的主意,没有人建议朱见治。是朱见治自己想出来的。
并不是朱见治心狠,而是而今想来这是最好的办法。
伊犁而今的局面,两面受敌,孤悬于外,内部又不稳定。虽然现在瓦刺与毛里孩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如果朱见治换位思考的话,他是毛里孩一定会联系瓦刺,两边一起进攻伊犁,毛里孩有瓦刺作为后援,就很容易在北疆站稳脚跟,即便将来朝廷再打过来,想要打下来,也是要废一番功夫的。
所以朱见治心中着急的很,他必定要在瓦刺与毛里孩联合之间,整合伊犁驻军,并消除一面的威胁。
这才能让伊犁转危为安。
而今诸多问题议论不定。就是没有信任基础,他必须以石亨继承人的身份,才能服众,他只有斩断与毛里孩的联系,才能让下面的人信服。
毕竟,在很多人看来,纵然毛里孩打下伊犁,也不敢对伊王加一指。
他毕竟是朱祁镇的儿子。
所以,他实在等不及了。
只是伊王不管在心中怎么为自己辩解,但也洗不掉,他根本没有将与伊王妃之间的感情放在心上。
他与伊王妃的结合,本来就是政治结合。
毛里孩聚兵的时候,左右摇摆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点。
伊王妃见伊王心意已决,凄凉的一笑,说道:“就不劳殿下动手了。”伊王妃一把从伊王手中夺过长剑,随手拂下剑鞘,只见一道流光,从剑身流淌到了剑尖,最后凝聚成为一点,就好像这一并长剑挑着灯火一般。
伊王妃似哭似笑,说道:“好剑,好剑。”反手将剑横在脖子上,用力一划,鲜血飞溅而出,身体仆倒之地。
外面听见了动静,有几个侍卫跑了进来。
却见王爷抱着王妃一动不动,就好像雕像一般。伊王将王妃抱在床榻之上,仰天一叹,两滴泪水从眼角之上流下来。
一甩衣袖,不顾身上的血迹。走了出来。
一声令下,立即有无数侍卫在前庭集合。
伊王冷冷的说道:“王妃遇刺,王妃的侍卫,护主不利,令他们给王妃殉葬。”
伊王妃的护卫早就被限制住了,因为他们都是毛里孩部的勇士,是王妃的陪嫁。但是这个时候,伊犁城之中,即便是毛里孩部的狗都不能留一条。
“是。”这些侍卫立即答应一声。
随即带队下去了。
朱见治又吩咐人去忠国公府下聘,娶忠国公幼女为王妃。一番折腾之后,天都快要亮了。
朱见治一身血衣,看着太阳从东边一点点的爬了上来,温暖了世间的一切,但是就是温暖不了朱见治的心。也暖不了朱见治的血。
他只觉此刻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不知道是秋天来了,还是王者的孤寒。
只是他知道,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大概能够伴随他一生一世。这将是他永远忘不了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