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挤出一点笑容,道:“是,请公公回去帮杂家向厂公转告一句话,杂家便是拼了性命,也不敢怠慢。”
这小太监倨傲地点点头,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道:“这样便好,杂家回宫去了。”连口茶都不肯喝,拂袖而去。
看着这小太监的背影,刘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察觉到吴用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长吐一口气,道:“吴千户,方才的话,你是听见了的,杂家的身家性命都维系在这件事上……”刘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起来,道:“不把那报馆打垮了,杂家也活不成。现在内阁那边既然已经默许,厂公又有了明示,封禁报馆的事,你怎么看?”
吴用道:“这种事好办,将这报馆里的人全部拿了,再把那报馆砸个干净也就是了。”
“说得倒是简单。”刘成抿抿嘴,道:“麻烦就麻烦在善后上,那些读书人若是闹起来怎么办?”
吴用不由认真地打量了刘成一眼,道:“刘公公今日反而谨慎了,读书人怕什么?内阁怕他们,咱们却不怕,最紧要的是要把这报馆围住,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只是柳乘风,咱们砸了他的报馆,他会不会伺机报复?”
刘成尴尬地干咳一声,道:“柳乘风这个人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不必理会,你这样一说,杂家反倒放心了,有内阁和厂公支持,这天下就没有怕的事。”刘成冷笑一声,继续道:“姓柳的当日敢砸莳花馆,今日咱们就砸了他的报馆,看他能奈杂家何!吴千户,你立即去召集人手,咱们这便出发,厂公交代下来的事耽误不得,不过事先不要走漏什么风声,只说有事就是。”
吴用呵呵一笑道:“公公放心,保准不会有什么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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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而报馆里往往是清早的时候热闹非凡,可是过了正午日头当空的时候,人群便散了去,不过也有例外,隔三差五,总会有一些人带着文章来请报馆刊载,这些人中除了一些哗众取宠的秀才,竟还有不少名士、大儒。
这事儿倒也有些意思,一开始的时候,学而报几乎是求着别人拿文章来,可是如今学而报的影响越来越大,那些眼高于顶的大儒、名士们才发现原来能在这报中刊载自己的文章是一件多么光宗耀祖的事,不说那不菲的润笔费,只需想一想自己的文字印成千份、万份,送去给人瞻观,就足够叫人眼红心热了。
人生在世,无非是名利而已,若是家境贫寒的,投稿过来是希望拿笔润笔费补贴家用,若是家境富裕的,则是看中了那名气,所以这几日投稿的文章都有数百份之多。
主编室里点着一盏油灯,邓文坐埋首在灯下,正在琢磨着明日的稿子,要从这数百份文章里挑出出众且又能吸引眼球的确实不容易,不过邓文现在多少有了一些经验,倒不至于慌了手脚,报馆只十几日功夫就到如今这规模,邓文是全然没有想到的,他现在除了对柳乘风佩服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心思了。
从前的时候他只是个小商贾,因为是弃笔从商,所以遭了不少的白眼和讥讽,就连从前的同窗好友也大多嫌他一身铜臭而不和他来往了,可是现如今却是不同了,他这主编的身份一下子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就是见了闻名遐迩的大儒,他也有与对方侃侃而谈的本钱。又能赚钱,又不被人冷落,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至少在这大明朝对一个秀才出身的人来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所以一想到这个,邓文就越发不敢出丝毫的差错了,这时已经接近傍晚,霞光万道,投过一扇小窗射进来,邓文却是一动不动,一点回家的意思都没有,现在文章才看到七成,还有四五十份没有看,得赶着一个时辰之后把明日要登载的文章都挑选出来,好让人连夜排版、印刷。
“看来明日要多挑几篇陆学和三原学的文章了……,只不过这几篇都不甚好,只有一篇陆学的还有点儿火药味……”邓文一边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心里一边在琢磨着,柳乘风的方法和手腕,他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报纸这东西,不只是要文章出彩,有了争议才更有意思,所以这学而报一向对各学派奉守中立,尽量让他们能在学报中打成平手,谁也不服谁才有看头。
就比如前两日程朱理学大反击,精彩的文章一篇接着一篇,若是明日再刊载程朱理学的文章,三原学和陆学那边岂不是连脚跟都站不住?没了他们,就没了谈资,报纸的阅读性就降低了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