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惹事并不意味着事情不会找上门来。天还未亮,潘罗欢就带着人准备出发,昨晚熊犇眼中的凶光吓得他一夜未眠,他准备来个不辞而别。不料在寨门口却被一大群人团团围住,纷纷指责潘罗欢偷了他们的财物和骡子,有几个厢军士兵大声分辨了几句,便有刀不由分说砍了过来,转霎之间便被砍翻在地,眼见着便咽了气。手下腥热的血溅了潘罗欢一身,吓得他脸色发白、浑身战栗。他心里知道这些穿着兵服的土匪摆明了要抢劫,说不定还要杀人灭口,便高声呼喊着熊犇的名字求救。如今只有熊犇现身,他才能保住性命。
潘罗欢带着哭声的呼叫让熊犇极度鄙夷,他思量再三还是从暗处走了出来。其实熊犇最早的计划是等潘罗欢一行走出横原镇的地界再杀人劫货,只是手下土匪心太急了,看到财物便两眼放光,不等走出寨门就动手了。为什么要抢潘罗欢?这天下之大,抢劫还需要理由么?而且在熊犇眼里这些来自万家寨仓库的财物原本就是他的,只是被欧阳轩抢了。他现在为什么不能抢回来?至于会有什么后果他则压根没有考虑过。如果永康县令和姚世安庇护不了,大不了再次占山为王、落草为匪。只是熊犇感觉自己现在是朝廷命官了,抢的又是潘统制侄子,在自己地盘上抢劫这种事不能做的太明显。毕竟当官好处还是很多的,除了可以合法搜刮钱财外,抢劫过路的客商也更加方便,有了官方身份招徕人员也更加方便。入主横原镇还不到一个月,已有几支小股土匪来投靠熊犇,现在他手下又有了一百多人的土匪。
“潘公子,误会,都是误会!不过,这些财物确都是我手下的,现在理当物归原主,至于他们.....”,熊犇对着地下的尸体呶呶嘴说道:“都是琉璃坝的那伙人干的,都是欧阳轩干的,你说是不是?”此刻满脸横肉的熊犇在潘罗欢看来就是救星,他忙不迭的哈腰说道“熊兄,不,熊大人说的极是,我自当向叔父禀报清楚”
在被熊犇手下洗劫一空后,潘罗欢等人在瑟瑟发抖中离开了横原镇,然后一路狂奔着逃回了崇庆府城。浑身血污跪伏在潘统制面前的潘罗欢,此时怆惶狼狈模样与上任前的洋洋自得判若两人。他号啕着将事情讲了大概,当然自己强掳民女之事是绝口不提的,只说山民凶蛮不服王化,在欧阳轩的鼓动下拒绝交粮纳赋,还组织私军攻打官兵,实与蛮匪无异。唐向威与山中蛮夷沆瀣一气,也不肯再回崇庆府了。至于在横原镇的遭遇他倒是没有添油加醋,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潘罗欢的哭诉让潘统制又恨又怒又气。恨的是欧阳轩短短几月便在山中有如此影响力,这些自称为霹雳军的散兵游勇已呈尾大不掉之势。怒的是熊犇胆敢公然抢劫自己侄儿,“打狗还要主人”,这个小小的横原监镇如此嚣张,分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气的是自己这个侄子实在是不争气,不仅没有拿到地盘,还白白损失了近百人的精锐士卒。这鸡冠山中物产丰富,又有大量蕃民和逃亡人口,本不属于朝廷管辖范围,如果能收为家族私有则便有了在这乱世立身之本,只要好生经营,即便改朝换代也不影响潘氏家族的兴旺发达。正因为想将鸡冠山中牢牢掌握住,潘统制才在明知侄子顽劣难挑大梁情况下,仍将其派到山中任巡检。只是他实在没有料到,自己这个侄子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把摘挑子的事活生生搞砸了。
“欧阳轩和熊犇虽然打的是我,实则是打你的脸啊,你快起兵将他们捉拿……”潘罗欢还伏在地上哭嚎,惹得眉头紧锁的潘统制心烦思乱,他飞起一脚,踢断了这不成器东西的哭叫。
冷静思量再三后,潘统制决定另派心腹到山中任琉璃巡检一职。当然潘罗欢被欺辱之事也不能听之任之,他一方面命书吏写信斥责欧阳轩、熊犇的胡作非为,又写信给永康县令程进勇质问其驭下不严。另一方面则派人去捉拿滞留不归的唐向威等人家属,以通匪的名义治罪。潘罗欢听得如此安排很是不解,又哭着问道:“叔父你便如此放过他们?”不料这句话直接让潘统制勃然大怒,他边踢了潘罗欢边大吼道:“你这坏事的蠢东西懂什么?”,末了又俯身在潘罗欢耳边咬牙切齿地小声道:“蒙古人又大举入侵蜀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