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伊吉连博德听王文佐称王恩策为“小子”也不以为意,俗话说长兄为父,以王文佐的官位年纪,在高门士族中这般称呼同辈小弟也不奇怪:“小郎君这些日子的确大有长进,您若是不信,可以把这三十万匹蜀绢的差使交给他,给他一个半月时间,权当是一桩考验,即便不成,也有足够的时间补救!”
“你倒是喜欢替他说话!”王文佐冷哼了一声。
“明公说的哪里话!”伊吉连博德笑道:“在属下眼里,小郎君与您乃是一体,并无分别!”
听伊吉连博德这么说,王文佐也有些没奈何,在自己这些手下眼里王恩策是自己的一奶同胞的嫡亲兄弟,而且双方的官位、才具、实力差距极大,根本不存在兄弟相争的可能,而王文佐身边连个像样的叔伯侄儿都没有,儿子也都还没长大。对于中国古代君主来说,有种说法叫化家为国,或者家国一体,即家事与国事不分,家臣即国臣,外戚、宗族、家奴、外臣在上层建筑中各有自己的生态位,王文佐虽然还未曾称孤道寡,但道理也是一样的。
这种组织结构在现代人看来是封建残余,但在中国古代政治中却被认为是一种天经地义:外戚、宗族、家奴,外臣等这几个相互不同的部分互不相干,各有矛盾,唯一能把他们联系起来的就是君主,君主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相互制衡,相互牵制,达成一种权力的平衡。以两汉为例,天子立了太子,其余的儿子便封王,出外裂土实封;娶了皇后,皇后的父亲通常就封侯,皇后的兄弟往往出任大将军,掌尚书省,成为朝政的实际控制者;天子的家奴便掌握内宫和禁卫军,掌管内朝和外朝的交通,并保卫天子的安全,外臣承担朝政的实际实施,以及地方行政。
不难看出,宗室拥有名分和丰厚的财富,也有自己的军队,但却不在京都,无法插手中枢政治;外戚是朝政的实际控制者,但他们并非天子同姓,而且宫廷内部和禁卫军在天子的内侍手中,更重要的是,两汉的尚书台是在皇宫内部的,只要天一黑,关闭宫门,隔绝内外,掌握着禁军的内侍就可以直接草诏,发布四方,即便外戚集团的首领身为大将军权倾天下,也只有束手待死;
内侍虽然掌握着禁军和宫廷,但他们是阉人,出身孤寒,没有社会地位,离开了天子的庇护就什么也不是,随便一个县吏带几百乡兵就能将其族灭;外臣虽然有钱、有人、有势力,但他们若无前几个集团的援引,根本没资格进入帝国的最高中枢,他们分散的力量在帝国面前什么都不是,只能在前面三个集团上下注,或者接受天子的选择。
王文佐虽然还没有称孤道寡,但在伊吉连博德这些人眼里,实际已经和王侯无异。在他们看来,王文佐什么都好,就是宗族太过寡弱了,孩子又都还小,合用的就王恩策就一个,所以就算这家伙再怎么不成器,也要承担其宗室这个戏份来。假如说王文佐军政集团是一栋房子,那么王恩策就是其中的一根石柱,用不着他太有本事,但只要他把该占住的位置给占住了,很多人就会少了许多不该有的心思,这栋屋子就能够如泰山一般稳固,他们这些跟着王文佐混得才能够荣华富贵,子子孙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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