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让桑丘惊诧的消息是击败叛军之后,朝廷的大军并没有衔尾追击,将这群胆大妄为的河北叛军一网打尽,而是开始争夺战场上叛军遗落的金银财物,更恐怖的是,大胜之后的回纥人甚至对附近的村落烧杀抢掠,尸首飘入渭河之中,下游数十里都能看到。
“这,这怎么可能?”桑丘已经听到张口结舌:“这里可是关中呀!那渭河距离长安城只有数十里远,可谓是天子脚下,那些回纥人这么大胆?敢在这里抢掠?他们就不怕朝廷惩治?”
“惩治?”白敏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郎君你也是个官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在朝廷眼里这些回纥人可是有功之臣,贵客!若没有他们,这伙叛军可没这么容易对付的?若是再打输了,朝廷恐怕就要坚壁守城了,城外那么多庄园别宫可都成了那些叛军的囊中之物,那长安城中的贵人们损失可就大了!比起这些,死上千百姓,十几二十个村子被抢掠一番又算的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功劳归功劳,过错归过错,功过不能相抵消,这些回纥人是有功,可不能对后面的过错当做没看到!”
“哎,你还真是不明白!”白敏摇了摇头,笑道:“我就打个比方吧!你家遇到盗匪袭击,正形势危急的时候几个正好来家中拜访的客人拔刀上前,把强盗都赶走了,事后这些客人也没和你说,就从你家的牲口栏里牵出十几只羊,两头牛来杀了吃,你难道会因为这个怪罪他们?”
“这自然不会怪罪!”桑丘苦笑道:“可也不能这么比吧?回纥人杀得是人,又不是牛羊,岂是一回事?”
“在你眼里那些村民是人,可在朝廷眼里可就未必了!”白敏冷笑道:“只怕在朝廷眼里,那些百姓服劳役,缴纳赋税,不和牛耕地,羊长毛,吃肉一样吗?”
桑丘听到这里,顿时哑然,他想起自己当初在百济当牧奴时,也曾经被主人虐待打骂过,在当初的主人眼里,只怕他还真未必比得过放牧的牲畜,没想到唐国的朝廷天子也是如此,难道天下真的都是一般黑吗?
“罢了!”白敏见桑丘不说话,还以为自己惹恼了对方:“方才是我说的过了,还请郎君包涵!”
“没什么!”桑丘摆了摆手:“你没有说错什么,刚刚是我想起了一些往事,算了,不提这些事情了。我看你身上衣衫单薄,马上就要入冬了,我有两件旧衣你先拿去穿吧!”
“在下家贫,就谢过郎君了!”白敏拱手拜了拜,桑丘让部下取了两件旧衣出来,交给白敏道:“你那些话虽然说的有些道理,但若是让多事之人听了,只怕会惹来祸事,今后还是要谨慎些好!”
白敏知道桑丘乃是好意,躬身谢了,接了旧衣便告辞。桑丘回到屋中,心情低落,他刚刚来到长安时,就被这座伟大的城市而震撼,这里的宫殿、街道、文化、市场、灞桥旁的垂柳、茂陵前的神道和一尊尊石翁仲,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有太多帝王曾经建都于此,而将来这里还会有更多的帝王。他渐渐的能够理解长安人为何在外地人面前总是高傲的抬起下巴,如果自己出生在这里,生活在这世界的中心,也会与他们一样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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