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小年前夜,薄雪轻洒,曲嬷嬷瞧着天色不早,估摸韩远之怕是赶不回来祭祀,便准备上闩。
哪知才一起身,就见个高大身影疾步而来。
曲嬷嬷眯眼细看,认清了人,忙起身请安。
韩远之阔步进门,朝她略一点头,道:“夫人安歇了?”
“还不曾歇,”曲嬷嬷边把将他落着雪和冰的大氅拿下,边回话。
韩远之道:“给我下碗面,”说完,他迈着大步就往上去。
曲嬷嬷应了声,扭头,见他脚步急切,恨不能一下子迈上三个台阶的上了楼,不由笑着去小厨房。
三楼的次间,顾氏正在做披风,眼见就要弄好,忽的就觉眼前一暗。
她疑惑的抬头,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跟前。
她眨眨眼,慢半拍的起身,道:“你回来了。”
韩远之近乎贪婪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沉沉的应了声,道:“祭完祖,我便赶回去。”
“这么快,”顾氏蹙眉。
韩远之忙道:“今年的正旦日朝会,云骑要并入仪仗,未免纰漏,需得多加练习。”
“这样,”顾氏点头,表示理解。
接着便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韩远之有心找个话头,但他素来不是能言善道的,便是心里有话,也是葫芦里煮饺子,根本倒不出来。
顾氏见他无话,便又拿起针线,想要继续。
韩远之也瞧出她的意思,但他就是不想如她的意,尤其她手里还拿着靛青暗竹花苞织锦的料子,一瞧就是不是她或是琪姐儿的,看尺寸也不是他的。
他心里不爽,便调整了下姿势,将光彻底挡死。
这下顾氏彻底瞧不真切,只得停手。
她扫了眼门边,后知后觉的发现芸心竟然不在。
环顾一圈,这屋里竟然只有她和韩远之两人。
她立时局促起来。
韩远之一直俯视着她,见她柳眉轻蹙,心头就像被针尖挑了下。
酥酥麻麻,直窜背脊而下。
他吸了口气,往边上让了两步,坐在小几的对面。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有人为难你?”
顾氏摇头。
韩远之松了口气。
之前他走得急,本想着应该没事,可不知怎么,在军营里越待他就越担心,便是吴小四总说没事,他也还是放心不下。
夏氏,还有二房,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油,软刀子更是一个比一个会使。
慧娘又这么单纯,琪姐儿虽然聪明,可年纪太小,在这个重视规矩的大家族里,她一个晚辈并不能真顶什么事。
他很怕她受了委屈却无处可诉,他娶她可不是让她受苦的。
“老太君对你可好?”
“很好,”顾氏点头,道:“前些天还单独把我叫过去,送了套头面。”
“这样,”韩远之的目光立刻落在她那头乌压压的头发上。
乌黑又带着莹润油光的发丝被羊脂玉样的长簪挽起,几缕碎发松散下来,轻拢着耳廓。
小巧圆润的耳朵下边摇晃着比小指甲还要小上一圈的白玉兰花坠子。
韩远之的眼睛随着坠子摆动,不经意瞄见一抹绯色从白皙的脖颈一路攀升,染红了小小耳垂。
那抹红实在太过耀眼,晃得韩远之心里一阵急跳,就连喉咙也开始发干。
他立刻收回目光,端正的坐得笔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