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瞟了一眼,就听那人道:“大人不敢专断,命我将尸骸带回,想请熟悉之人再行查验。”
“你把他放下吧,”皇帝摆摆手,示意他退出去。
那人将身上的包袱解下,端正的摆在身前,膝行的出了次间,才转身去外面。
听得帘子响动,贵妃立刻奔出。
她几乎是用扑的,跪倒在那截布包跟前,颤抖着手,怎么也伸不出去。
皇帝撑着床榻,蹒跚着过来道:“还是我来吧。”
“不,”贵妃光洁的下颌不住的往下淌泪,但她神情已变得坚定,“我来。”
她闭上眼,用力呼吸两下,轻轻拉开包裹。
内里躺着一只惨白如同白蜡样的齐肘断手,上面覆着两层厚实的衣衫,那时她在临行前为儿子制的。
贵妃身体摇摇欲坠,但还是一点点将手臂上的衣服扯下,一点嫣红如朱砂的小痣映入眼帘。
皇帝晃了晃,忙撑住旁边的高几。
贵妃伏低身体,盯着那痣,呜呜哭了起来。
皇帝嘴角剧烈颤抖,泪花从眼角倏然落下。
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起一个普通的失去儿子的父亲。
“罢了,这大约就是祥儿的命。”
皇帝摩挲着贵妃的肩膀,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贵妃哭着哭着突然笑了。
开始声音很低,但逐渐她声音转大,震得全身都开始抖。
“你怎么了?”
皇帝大惊,忙扶着贵妃的肩膀,把她正过来,面向自己。
贵妃笑得喘了两口气,才带着哭腔道:“官家,祥儿没死。”
她扑进皇帝怀里,呜呜的哭道:“祥儿还活着,他还活着。”
皇帝抱住她,摩挲着她后背,目光落在那一点嫣红上。
便是活着,一个断了右臂的皇子也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了。
贵妃发泄一阵,拉着皇帝道:“官家你看,这痣虽然也是红的,但它太圆,咱们祥儿小时的确这样,可他人在长,痣也有些变,大了不说,形状也有些变化。”
贵妃忽然伸手搓了一下那红痣,而后很兴奋拉着皇帝道:“你看,这个是在里面的,祥儿那个现在都开始鼓出来了。这不是祥儿。”
她呵呵的笑道:“定是谁想要用这个来骗咱们呢。”
皇帝仔细盯着贵妃,见她虽然面带红光,眼瞳放大,但精神却很正常,逻辑也很清楚,说到最后还不忘了扯一把对头,就知道她不是在胡说八道。
他仔细看了会儿,命人叫太医令入宫。
待到天色未明之时,病卧许久的皇帝临朝了。
当朝宣布的第一件事便是大皇子的噩耗。
一时间朝野震动,文武百官不管是不是一早就知情的如今都表现出痛不欲生的悲恸,有几个与大皇子交好的还无法自已的悲泣出声。
那些一早投靠过去,已经打上明晃晃大皇子标签的积年老臣就算心里滴血,也只能做出沉痛但却克制的模样。
皇帝大抵悲伤过度到麻木,面对朝臣们花样百出的丧仪提议,他只宣布丧礼不发,待到寻回尸首再行举办。
来喜扶了略显佝偻的皇帝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俱都拱拱手离开了。
程徐两位仆射对视一眼,迈着方步来到官房。
待到关上门,徐大人便道:“子成,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