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她就想到赵樽说过的那句话,战场是“愚蠢的人类自我铸就的坟地”,他说得对极了。春日的柔和绿意,半点也照不出来心旷神怡,繁华被大军的铁蹄践踏之后,再也找不回应有山美水美。
“让开让开——”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骚动。在战马的长嘶中,几个趾高气扬的男子策马从官道上呼啸过来,赶着去投胎似的,速度极快,把原本整齐的辎重队伍弄得鸡飞狗跳,避让不及。
“指挥佥事……?”
那高坐马上得意洋洋的年轻男子,正是辎重营指挥佥事夏衍。这是夏初七第一次见到他的另外一个堂兄。这里到青州只有一条官道,辎重队原本走得很有秩序,可他突然一闯,不仅辎重队得让道,而且队伍里的骡马们受了惊吓,叫的叫,唤的唤,扯着车辘轳“吱呀”一阵乱响,瞧得她心里一阵发恨。
这个夏衍与夏常性子不同。虽然同样是夏廷德的儿子,可他明显与他那个弟弟夏巡一样,为人嚣张任性,没有上过战场,还喜欢过官瘾,挥着马鞭牛气得不行。
夏初七正自腹诽,突听小布低低说了一声。
“这人投胎啊,真得认准肚皮……”
夏初七愣了一下,心里有些想笑。
“小鸡仔儿,你说谁呢?”谁也没想到夏衍的听力会有那么好,已经走过去了的战马突然被勒住了,他调头朝小布走过来。夏初七心里一惊,要拉小布已经来不及了,夏衍手中的马鞭甩过来,猛地抽在小布的身上。
“胆敢辱骂指挥佥事大人,你小子不想活了?”
拍马屁的人,从来都不少。有众人的指指点点里,夏初七感觉到身边的男孩儿剧烈的颤抖一下,就被马鞭卷倒在地。她以为抽一鞭算完事,可谁知夏衍根本没有收手的打算,又是一鞭子,狠狠抽过来,接着一鞭又一鞭。
“啊!”小布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抖如筛糠。
夏初七手心攥紧了,脚踏出去一步,手臂却被老孟拽住了。
她看向老孟,老孟冲她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对于这种纨绔子弟来说,越是有人出头,他越会觉得被人挑战了权威,反倒会害了小布。
她咬着下唇忍了下来。
青州营房里,灯光如豆,小布趴在褥子上,一阵阵呻吟。
“小齐,好痛,痛死了。”
夏初七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势,恶狠狠瞪他一眼。
“谁让你多嘴的,活该!”
“当官的……都不是东西……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听着他孩子似的哭泣,夏初七有些心疼他。十三岁的年纪,远离家乡和亲人,明明就是来行军打仗的,结果敌人没有碰上,反被自己人抽了一顿,也真是可怜。
“你啊,幸亏遇到我,可以少吃苦头。”夏初七拿出自己带来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瓷瓶来,“不要怕啊,我在你伤口上洒些盐,等痛得麻木了,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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