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中眉眼之间都是温和,前天安平都还在说,好像这一次跟着皇帝私访回来之后,他们家大人的心情和脾气是一天好过一天了。
安平太久没见许中,以为是许中在途中碰到了什么事情,可是在院里也看的分明的许贺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改变许中。
那个人就在眼前。
许中蹲下道:“叫安平去换吧,被褥这些东西都是他收着。”
夏青跪坐在地上道:“不要,我要自己翻,这是我家。”
许中看着远处这一堆那一堆的东西摇了摇头,没去看门口安平委屈的眼神。
而是蹲坐下道:“翻吧,这里的都是你的。”
声音温和极了,许中的声音本就没有多低沉,尤其是这样温柔的时候,夏青觉得自己的骨头真的酥了一半,正想抬起头埋怨许中用这种声音撩的她春心萌动,就看到箱底红色的衣裙。
实在是醒目,这里的衣物都是许中的,虽然还有一些是夏青留在这里的,但是这颜色也实在太过鲜艳。
夏青从来没有认真穿过这样大红的衣裙,最多也不过是湘妃色。
她慢慢拿出来,入手是冰凉细滑地蚕丝,得亏这几年夏青的手也养的比以往娇嫩,不然非得勾破了不可。
夏青看到这颜色时就大概知道是什么了,她将衣服轻柔的拿出来,和刚才胡乱扒拉的动作形成了鲜明地对比。
许中也目光温柔地在一旁看着。
时下女子的嫁衣是女子嫁妆的重要组成部分。
大红的衣裙上是鸳鸯戏水,也可以是凤穿牡丹,当然更多的是百子图,夏青的这件嫁衣上却满满的都是蝴蝶。
夏青抬头看着许中,带着疑问道:“庄周梦蝶?”
许中笑了笑没有说话,再绣这件嫁衣的时候,许中已经无法想象,如果夏青有一天离开会是怎么样,他或许是一个人孤独终老,尝尽天下相思。
他没有办法绣出百子图也没有办法绣出鸳鸯戏水,得到过真的很难失去,他已经无法再平静地接受夏青有一天可能到来的远去。
但是那段时间变化太多了,他白日里忙的脚不沾地,身份低微就是有这点不好,谁都可以踩你两脚,甚至谁都想踩你两脚泄愤。
但是晚上的时候,有一种难言地恐慌,他在走一条几乎没有人走过的路,这样的路是真实存在的吗?
又是他真的能做到的吗?
夏青看着愣神的许中问道:“你的手帕我也一直留着呢,你的手艺可真好。”
许中笑了笑,看见夏青兴致勃勃的样子,很想开口让夏青不如换上,但是嘴唇阖动一番,还是没有开口,罢了,换与不换没有多大的区别。
但是转眼夏青已经开始在解自己的腰带了,许中愣了一下,然后稍微偏过头揉了揉额头道:“我先出去。”
夏青连忙身后拉住许中,还把自己手里的腰带交给他道:“诶,你别走啊,我又不会穿那玩意,你不在这我怎么穿。”
说罢还凑上前去,眼睛里都闪着使坏的精光:“再说了,公公,咱们都老夫老妻了,你还在乎这个?”
许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晕乎乎同意的,若是事后问起来,他一定会说他不太清醒。
可是等到夏青真的换上嫁衣之后,许中确定他是真的不太清醒。
不是因为漂亮,是因为这样的场景好像在他的梦里出现了许多次,他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来确定一二。
入手肌肤滑腻温暖让他清醒了一二,颇有些狼狈地转过头去,但是夏青却不允许许中再退缩,她拉着许中坐在一边,将许中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十指连心,或许手掌就是这样和心脏相互连通的,以至于夏青听见了许中的心跳声。
“公公,好看吗?”
许中终于开了口,声音竟然还有些颤抖:“好看。”
夏青笑了笑,看着许中灼热的目光竟然也有些羞窘,但是她还是忍住,用略带了些湿意的目光盯着许中,脸朝着许中的手靠去。
好像是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终于找到了栖身之所。
“公公什么时候做好的?”
许中只知道回答夏青的话了,现在他脑子里的东西好像已经开始不转了,是一团浆糊,怎么也想不起理不清。
“有一段时间了,自我第一次回京后,就开始了。”
夏青地目光温又软。
“你每天那么忙,怎么有时间?”
“晚上,有时候会睡不着。”
“睡不着的时候绣的?”
夏青的手指摩挲着许中的手指,许中从前是个内侍,他的茧大多在手掌,尤其是四个指头下面那一块,后来算是半个读书人,曾经在食指和中指磨出来的茧子也更加明显;但是当夏青的手移到许中的手指头之时,清晰地感觉到了那里的粗糙。
许中的心神也不由自主跟着夏青有一点点冰凉的手指前进,但是还是本能地回答夏青的话。
“嗯。”
夏青有些鼻酸,这简单地一句话里包含了一个人每夜对她的思慕与挂念,期待与小心,珍视与讨好。
夏青偏头亲吻了脸颊一侧的手。
许中却也有点眼热,好像前半生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脱,他知道,他一定离不开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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