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算得上是他无能为力之下的最后一点讽刺了。
宋熠并不辩解,只说了三个字:“消雪丸。”
郁从微声音在喉间一滞,当即默然。
消雪丸的骗局是过不去了,宋熠打算继续骗下去,除非什么时候郁从微自己勘破。
总归留着这个引子,说不得什么时候有用呢?没用也无妨,反正骗都骗了,拆穿殊无必要。
他洗去两手血气,也顾不得休息,径直又来县衙听各方的消息禀报。
撞上钱进胡吹大气,倒是让他沉重的心情略微一松,但钱进吹得虽好听,宋熠还是要提醒他:“何家小儿已经病愈了?”
钱进吹得正上头呢,被宋熠冷不丁一句话吓得险些跳起来,当下捂着心口,弯腰忙行礼,一边有些磕磕巴巴:“病……病愈……哦,好似,应当是病愈了罢!”
说着话,他脑门上都起了汗。
心里直纳闷,哎哟宋大人,咱这可是在夸江神医啊,您这表情怎地偏还黑沉沉的呢?
是,消息灵通的衙役们已经都知道,江慧嘉实则是宋夫人了,所以钱进鼓吹起江神医的本事来,才能如此心安理得,不遗余力啊!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的宋熠莫名却叫钱进觉得似乎比之前又要更可怕了。
本来宋大人顶着民乱闯进平城,便叫人深感气势骇人。
然而此番不过两三个时辰不见,钱进却莫名觉得,眼前这个看似还十分年轻的官员,恍惚却似宝剑离了鞘,虎兕出了柙,美玉点了煞,文墨沾了血。
钱进心气一短,连忙弓腰后退。
宋熠淡淡道:“病情好转与病况痊愈既是两种概念,钱兄弟万勿混淆,倘若误导百姓,叫人心生妄念,那不是仁慈,是谓杀人。”
钱进心头一凛,却是以从未有过的机灵劲儿反应了过来,立即道:“是,小的原就常在市井混迹,与众街坊最是相熟,坊间常常以讹传讹,此事实在不好。小的……”
他咽了咽口水,一鼓作气:“小的这就召集几个兄弟,叫大家互相转告,若有病迁坊消息传出,必须务实,绝不可夸大!”
又有些心虚地道:“江神医医术虽好,但终归是人,不能当做神来看,她治病也是有过程的,有些人能好转,有些人未必能好转,这、这都是命,大家……可不能苛求。”
说着话,钱进还一边偷觑宋熠,只见他神情肃正,看不出喜怒,就只觉得心啊肝啊的又一齐颤了颤。
他恨不能叫屈:“我的娘诶,宋大人好不讲理,我夸他娘子他不高兴,我不夸了……他怎么还不高兴?”
到底却不敢说出口,只能在心里瞎嘀咕。
好在宋熠终于点头放过了他。
钱进贴着衙门口一溜就跑。
宋熠坐回县衙大堂,召来县丞、县尉、典史、主簿等人,先听了众人对各自任务的汇报,又重点关注了一番灭鼠之事。
与众人查对疏漏,商议对策,一应事务皆快速处理。
末了,他才又出一个提议:“我欲以恢复春耕为由,召集县中所有青壮,张大人以为如何?”
他提出问题,却独独点名去问张英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