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她既然是神医,在如此疫情当前的时刻,她的存在对平城百姓而言,自然算得上是极为重要的。
你一个反贼,虽然自称不是反贼,但到底反不反,你的信誉做不做得数,那也不是你空口白牙一说就算准的。
万一你骗人,这边把江神医哄了去,那边又还不退兵,那才是真笑话呢。
眼下,体现你诚意的时刻到啦。
江慧嘉没有再说话。
城墙上下,刀箭光寒,春风簌簌。
张重喉结动了一下,捏着缰绳的手微微一抖。
他身边的文士紧张道:“将军,不可上当,大不了围他个十日八日,待到城中无粮,不信他们不慌!”
是,现在的平城一切有序,虽然城下来了敌军,可两军毕竟未曾真正相接,平城百姓尚且还没能够体会到战争的残酷。
这个时候,江慧嘉转移重点,避开“拿江神医换退兵”的陷阱,反而质疑起张重的信誉。
气氛自然就被她扭转。
那么张重到底要不要接她的招?
如果他不肯上前,那江慧嘉自然可以说“他是骗子”,既然他是骗子,什么退兵不退兵的,不也成了骗局?
平城上下,没了退路,自然就该一心抗敌。
可他若是当真上前,呵,张重可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前方说不得就有万箭齐发在等着他!
这一瞬间,张重心念电转,他一抖缰绳:“我便近前一些又何妨?只需离它城墙百步之远,说不得还能骗下他千百支箭来!”
如今长弓的射程大约就在百米之内,超过百米的不是没有,但一旦过了距离,箭支就容易失去力量与准度。
张重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他本身也是一员大将,还怕躲不过百米外的箭?
平城不过是一座毫无特色的小城,城内兵力稀疏,箭矢兵器自然也是有限的。
古有诸葛草船借箭,而今他张重若是能凭借一己之力将平城内的箭矢“借走”大半,说不得还能形成一场经典战役,兵史上留名一把呢!
念及此处,张重心中顿时豪气大涨。
他长笑一声,当真是豪气干云:“好!江神医既要为某相面,某便上前,与神医一观又如何?我等堂皇之师,何惧考验!”
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腹,座下骏马便一个纵跃,疾奔上前。
烟尘飞起,原本挡在他身前的军士犹如劈山分海般自然往两边避开。
夕阳下,这员敌将背负晚霞,跨越千军而来。
此情此景,何其震撼。
谁能想到呢,张重他居然真的自己一个人纵马出来了。
城墙上,江慧嘉脊背挺立,漆黑的瞳眸映照霞光,眼神亮得惊人。
如窦思危等人都还在震撼中,江慧嘉却忽然又抓起手边鼓槌,猛地一抬手,这鼓槌便被她飞速掷出。
咚——!
鼓声震响,仿佛春雷,忽然惊颤大地。
窦思危一个激灵,顿时大叫:“放箭!放箭!”
但是有人比他反应更快。
一直持弓不曾放松的宋熠早在江慧嘉擂鼓的一瞬间,就猛地拉满了弓弦。
嗖——!
没有犹豫,一箭飞出。
该怎么形容这一箭呢?
是,常人的箭,大约有效射程在百米左右,但这并不说,以如今的弓箭制造技术,百米就算是长弓的极限射程了。
大靖长弓的真正极限射程,是两百米!
只是一般的箭术高手就算能射出这样距离的箭,到了一百米,或者一百五十米外,箭矢的力量与准头就要有所丧失。
这才是张重有信心躲箭的根源所在。
他毕竟还骑在马上呢,骏马疾驰,何其灵活,怕你百米外的箭?
是以他也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就只觉前方寒光一闪,风声尚未紧促,马嘶还犹在耳边。
他甚至觉得,自己心头还回响着方才的豪言壮语呢!
这一箭便从天而降。
恰似流星追月,雷霆震怒。
星海倾覆,江河奔涌。
古城墙的光被扭曲成了一霎那的怪影。
张重座下骏马飞跃,他迎面撞上了这一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