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不问问,今日是为了什么事。”
慕容冲一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只盯着榻前的宫人缓缓地将帘子放下来。夜里凉了,倒也免去了彻夜的打摇风,眼前烛灯明明灭灭的,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几盏,暖融融地烧着,四下的人俱都退了下去。
“赵侍郎来了,还能是什么事?”
苻坚微微笑起来:“你倒是很清楚。”
慕容冲叹了口气,眼睛看着房梁:“我清楚,要是将陛下换了别人,不用一个赵侍郎一样的人物,我们早就死光了。”
苻坚捉着他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地摆弄,声音沉了下去,问道:“你的亲兄弟获准入了太学,这事你还记得?”
“自然记得。”慕容冲的目光黯了黯:“陛下恩典,但是……我开始就跟王侍郎说过,他心气高、谁也不服,怕要给陛下惹麻烦的。”
苻坚笑出了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道:“你确是对他很有了解。”
“怎么?他给陛下闯祸了?”慕容冲语气淡淡的,眸子也只盯着自己的手,像是不怎在意的模样。
“他今日在太学,伤了太子。”苻坚说。
慕容冲愣了愣,慢慢地抬起眼来,半晌才说:“陛下打算怎么处置他?”
苻坚缓了缓,接着说:“他与太子年纪相仿,都正当谁也不服气谁的时候,这种事,一个巴掌,料也拍不响。”
“巴掌打在脸上……不就响了?”慕容冲吸了口气,说话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七哥好惹事,这件事,多半是他挑的头。”
“哦?”苻坚顿了顿,余光向下打量着他的表情:“你这么说,是要朕罚他了?”
“随陛下怎么罚,他也是自作自受。”慕容冲说。
苻坚收回了余光,微虚起眸子来,透过放下的帘子看着外围的烛火:“你与他,当是自小不好相处吧?”
慕容冲犹豫了一刻,一下子许多事情都挤在脑袋里,倏忽从正中骤然浮现出跌在漆黑又肮脏的柴房里一把亮晶晶的匕首,慢慢地又成了一支箭,被挽在弓里,箭尖指着他,毫不留情的。
其实,倒也不必化作什么箭,单那一把宛如扎在了他心头的匕首,也够将刺得他血肉模糊。
慕容冲嘴角向上挑了挑,却略显苦涩:“他那个脾气,谁能受得了他?”
苻坚呼出一口气来,手搂在他的肩侧将他带入了怀中,轻声道:“行了,不说他了,说点别的。”
慕容冲微微仰起头来。
“今日朕虽听得赵侍郎在耳边念叨这事情许久,却半点都不困倦。”苻坚说。
“我观陛下气色,好过从前太多了。”慕容冲牵起嘴角,烟目浅浅地弯起:“陛下操劳国事,南征北战,里外辛苦。”
他从枕下摸出那一只盒子来,打开来,里面已添了两丸丹药,一大一小,卧在正中。
“不若……一日两粒,必得延年益寿、精神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