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靠在他怀里,时隔一个多月,终于在此时此刻感受到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安全感。
她一点点将那晚被景向岚从宫中带走后发生的一切断断续续复述出来。
包括她脑海里此时有关景向薇的所有记忆、景向岚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断情山上成百上千沉睡的族人、慕兮来自魔界的真实身份、西北通往犀庇裂谷的结界裂缝、裴兮当年在犀庇裂谷征战、包括后来连同血洗断情山的大火在内的……出现过的所有种种疑点。
……
……
窗外天色一点点变幻,这些故事太长太长,待终于到尾声时,不知不觉已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景年的思绪由一开始的语无伦次到逐渐清明,再到最后,从那日被救下山开始就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
这些话仿佛不止是说给欧延听的,还有那个一直试图逃避的内心深处的她自己。
有他在身旁听着,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往事好像忽然就没有那么混沌了。
……
耳边是茶水落入杯中的簌簌声。
景年眼眶的红肿还未完全消退,欧延单手倒好一杯水,递到她口边。
说到现在,早便口干舌燥了。
“慢慢喝。”欧延将她耳边的碎发顺到耳后,眼底的柔和早与先前判若两人。
“阿延……你怎么什么都不说?”景年有些惴惴不安,方才全程几乎都是她在讲,他只静静听着,反让她捉摸不透起来。
“这些事不管再怎么有心理准备,也还是太过超出想象了”,欧延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我也在一点点消化……”
景年深吸一口气。
“这么说来,如今你有景向薇一生完整的记忆,那整个断情宫的样貌、火族内部的派系、包括魔界的许多消息,我们也便就能完全知晓了。”
景年点头。
“那你应该也看到了魔尊的容貌?”他冷不丁一句。
景年愣了一下,缓缓点头。
从景向薇在断情山初见裴西,到后来最后一次目送他回魔界,来来回回六七年的时间,也见证了裴西从一个不被看好、甚至是冷落的弃子,到成长为名震三界的魔尊。
这其中历经的曲折、他性格的一切变化,桩桩件件,皆有因果。
“他当年杀害了当朝太子,这些事,史册上都白纸黑字记录着。”
“阿延,同为一族血脉,人真的会长得那么像吗?”景年面色恍惚,“太子殿下,和当年的那位太子,眉眼实在太像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对大哥这次受伤越发愧疚和在意吗?”
欧延等她将水喝完收了杯子,手桎住她下巴,放缓了语气问。
他似乎对此更在意。
景年心口酸涩,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自打从神树中醒来后,我每天都要问自己好多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究竟要做什么……”
她抬眼看他,“阿延,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我感受到的不止有她的记忆,她好像就在我身体里,随时可以夺走我的意识,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我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在断情山上被毕尧带着看到了沉睡的上千个族人的时候……在村里的祠堂看到那座无字衣冠冢的时候也是!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还会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冒出来——”
“我一点也不想这样……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说着,刚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再次顺着眼角滑下,一双手紧紧握着欧延胸口衣襟,一下一下,用力揪住又无助地松开,反反复复,肉眼可见的陷入一种濒临崩溃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