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或许只有等死。
她睁不开眼睛看不到周围,意识却忽然分外清醒着。人总是这样,当可以视物的双眼失去了作用,身体的其他感官就会异常敏锐。一片黑暗里,她感知得到的,除了身体剧烈的疼痛,还听到了极轻脚步声。
有人从外面走进来了。
那人的脚步之轻,是只有极其深厚的内力和至高的武功修为才可以达到的境界。
那人走近她,将她打横抱起。
如果一个身处异地、生命垂危的人,忽然滚落进一个柔软的怀抱,必然应该有抓住救命稻草一线生机的狂喜,或者感恩于那人英雄救美的温柔。
然而让花千放时至今日都记忆犹新的,却是那个人身上的味道。那时一瞬间她闻到抱她的人身上,有一股极其浓烈的冷香的味道。那人所用冷香味道极重,甚至让昏迷的花千放都不禁皱了眉。花千放觉着,那人身上所用的冷香的量,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她不知被那人抱着走了多久,也不知最后身处何地。那人最后像是把她抛弃在冷冰冰的硬木板上便拂袖而去。
她睁不开双眼,看不到任何事物,所发生的一切,便全是凭着感官感知和想象。
再后来,她便又一个人□□着身体躺在黑暗里,躺了很久很久。这期间,没有人喂过她一粒饭,一滴水,她像一件破旧的器皿一样,被抛弃在破败腐朽的角落里。
就这样反反复复,她被那人不知疲倦地抱着辗转在富丽堂皇和漆黑破败之间,时间过了许久,久到她的身体终于开始溃烂,久到周身剧烈疼痛已让人麻木。
一个人可以对周身的疼痛渐渐麻木,可是却足以被无边的寂寞折磨到癫狂。
那人不曾对她说过一句话,她混沌的意识亦不曾完全从黑暗中清醒过来,无边的寂寥以及封闭空间里浓重的血混合着腐肉的味道,几乎让她快要疯掉。
她就是这样度过了五年。
这五年的时光,让她今生都难以忘怀。
直到三月前她的意识完全苏醒,她才看到原来自己身上溃烂的伤口不知从何时起开始结痂,肌肤上千沟万壑、触目惊心的口子开始愈合,那些伤疤如同棕粉色的蚯蚓,面目可憎地爬满了她的大腿,小臂和后腰。
五年时光带给她的,不止是精神的折磨和挫骨扬灰的伤痛。
五年后,当重见天日的她从那间破败的茅屋中走出来时,屋顶枯黄的稻草在漫天的落叶中应景的招摇。
她年方二八,正是女儿家年华花样、青春正好的年纪,她身上却是成千上万条的伤疤,那些伤疤像是世上最毒的毒蛇,锋利的毒牙几乎快要灼瞎她的眼睛。
江湖里有句话叫做——时光易老。
人难老。
五年后她既然已经彻底清醒,那么她便要活下去。种种这些带给她心底的伤,三个月后已如身上凝固结痂的疤痕一样,彻底干涸了。
之前听江湖的前辈讲,这是闯荡江湖,被江湖腥风血雨荡涤过后必然的麻木。然而于她而言,与其说是麻木,倒不如说是习惯。
她必须习惯。
哀非之于心死,哀莫大于习惯。
她已经习惯了自己这副丑陋的样子,总归自己的脸颊还没受伤,总归还没破相,总归这一张脸还看得过去,已是万幸,还好还好。
她知晓闯荡江湖总要付出些代价。
江湖里有许多人糊里糊涂的活了一辈子,也有许多人只活了半辈子就做了自己个儿的刀下鬼。而她虽然只有十六岁,却想得明白许多人都想不通的道理。
她应该要活下去,所以她必须习惯。
而她不知晓,是谁救了他,亦不知那人为何要救她。一如她不知晓,是谁要杀她,亦不知那人究竟为何要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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