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名府之凶险,在于规矩繁多,暗流汹涌。
你可知道,天京十大行,武行,药行,米行……为什么有这些划分?”
童关听得凝成一线,狂风吹而不散的清朗声音。
他既没有像裴途那样张口就来,也不似李严摇头不知。
仔细思忖了一会儿,方才回道:
“给将种勋贵,世家门阀做台面上的那只幌子?权贵营生,亲自操持,未免有失体统。
所以,会找些有能力,会办事的角色撑场子。”
纪渊面露赞许,不愧是【白虎衔刀】的命格,确有几分气数。
“不止如此,天京十大行,行行出状元。
可这些‘状元行首’,他们都是六部、国公、军侯的棋子。
分出这么多行,是为了和气生财,避免冲撞。
同样也是为了各自立出规矩,排挤外人。
一门心思想要出人头地,以为凭借拳脚就能打出名声的愣头青。
放在天京,从来难有好下场。
因为一行之内,关系盘根错节。
理不清楚,轻则碰壁,重则没命。
若说辽东是虎穴,狼虫豺豹横行,分外骇人。
那天京就是龙潭,蛟蟒盘踞,不可随便触动。”
秦无垢骑着乌云盖雪,顺势接过话茬,轻笑道:
“就拿你家百户举例,他从一开始上报宋、周二人牵扯白骨道余孽。
将米行之首周家弄得大树倒塌,得罪背后的吏部侍郎褚东楼。
又让礼部尚书遭了殃,被迫告老还乡。
至于得罪凉国公府,这已是天京人人皆知的旧事。
后来扫荡盐、漕两帮,断掉户部的一条大财路。
杀罗猛、拿罗龙,叫兵部丢了面子。
换成其他人,早就死了一万次。
偏生他命硬,身在北镇抚司,不受官场辖制。
加上贵人扶持,才能继续活蹦乱跳。
这就是天京的规矩,你踩一个人下去,容易。
但除非连根带须扳倒背后那棵大树,否则麻烦不断,难有宁日。”
童关若有所思,忽然心头一紧。
百户大人与吏部、礼部、户部、兵部,以及一朝国公,皆有过节!
难怪会提醒自己,小心意外发生。
“前方就是黄泥大岗!好幽深的林子,好险恶的地势,四周环山,大树参天,阴气森森。”
纪渊扯住缰绳,呼雷豹顿时刹住四蹄。
他眯起眼睛,举目远眺,不曾看出什么异常。
只是有些过于安静,虫鸣鸟叫都没听见。
“可有埋伏?”
秦无垢沉声问道。
“天色还早,不急于一时,就在此地休整一会儿。”
纪渊摇了摇头。
他虽然有所警兆,却弄不清楚源头。
于是,佯装下马歇脚,借机用心神内照命格。
引动灵性,请日游神!
扶玉带,持卷簿的威严形象一闪即逝。
发动出入阴阳之能,脚下的影子悄无声息。
如蛇游走,窜入茅草丛中。
行迹之隐秘,连身边的秦无垢都没有发现。
……
……
“那小子是不是察觉到了?”
八条鬼魅似的高大身影,藏身于密林之内。
身披铠甲,手持长刀,杀气腾腾。
头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兵刃皆从关外运来。
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物什,可以作为追查的线索。
“必不可能,咱们身上抹了药粉,隐匿气息。
加上相隔数百步,四境大高手都捕捉不到。
他如何发现?”
首领摇头道。
“天要下雨,爷要杀人!
我不能他们宁愿淋着,也不进到这座林子!”
其中一人笑道:
“伏火雷都给准备好了!只等炸他个人仰马翻!”
又听见有人道:
“大哥心思细,知道那三骑当中有扎手的硬点子。
伏火雷专破罡气,触发又快,难以闪躲。
任他是横练高手,也要阴沟里头翻船!”
血鹰卫首领目光犀利,透过层层树叶杂草,暗中窥视站在树下喂马喝水的几人。
“噤声!不要高兴太早!”
几人交谈的时候,有一条晦暗的影子攀着大树,将这些对话收入耳中。
“伏火雷……军中之物……好大的手笔!血红甲,斩马刀,凶煞气……都是虎狼精锐。
一、二、三……七、八!好家伙,出动八个换血高手。
为首的是炼骨大成,换血四五次左右,剩下的是三次,真舍得下本钱。”
那道游魂化影与纪渊心神牵连,所见所听都会及时呈现于识海。
“还好我觉得不对,提前查看。不然被伏火雷一炸,杀个措手不及,遭受合击围杀……怕是灰头土脸,受些伤势了。
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纪渊拿着水囊,贴近秦无垢,把密林之内的情况简略说明。
“兵部?或者杨洪麾下?”
女千户眸光冷冽,杀意盎然。
“等下就知道了,咱们要提防会不会有其他的伏兵。”
纪渊装作喝水,取下马匹背囊的飞轮连弩,轻声交待道:
“我身法轻功好,去截断后路,毁掉伏火雷机关。
千户见到哨令火箭,再来支援于我。”
秦无垢点头,天穹之上的阴云垂落,好似山峦压下。
隐隐可见,电蛇奔走,雷光嗡鸣。
喀嚓!
随着银光裂空,狂舞交错,纪渊闪身进到一人高的茅草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