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没那个福分,可以跟随圣人左右。
这后宫里头闲言碎语,是是非非,太多了。
皇后娘娘心善,从不苛待下人。
太子殿下国务繁忙,也难以顾及。
长久之下,迟早生乱。”
不知具体名姓的陈貂寺双手垂落,藏于袖中,微微低头道:
“若说别的本事,老奴兴许没有。
收拾几个爱嚼舌根、得意忘形、不晓得自个儿是谁的下贱胚子,却足够了。
所以,圣人就把老奴留在宫中,好用来看家护院。”
白行尘神色平静,语气澹澹道:
“陈公公何必妄自菲薄,圣人传下两门绝学,《寒冰绵掌和《天罡童子身,一者极阴、一者极阳,本是相互冲突,难以调和。
却被陈公公你练到阴阳圆融,变化随心的超拔境地。
放眼天底下的数位大先天,陈公公你绝对是榜上有名的绝顶高手。”
脸色惨白,几乎毫无人气的陈貂寺笑了一声,像是夜枭般暗哑:
“殿下谬赞了,老奴只想给圣人看好门户,免得放些狗崽子进来兴风作浪。”
他将手一伸,让白行尘走在前头。
“知道有陈公公镇守皇城内外,本王也就放心许多。
如今的天下,就连京城都是人、鬼杂居,气机驳杂,愈发阴秽,更给四神爪牙肆虐作乱的机会,更别提大名府之外的地方了。
前阵子听太子讲,北镇抚司已经拔掉好几颗受到奇士蛊惑的钉子。
可始终钓不到真正的大鱼,没办法将其一网打尽。”
白行尘走在松软的雪地上,沿途巡视的禁军、提灯的宫女,见到他皆是弯腰拜倒。
当瞥到那袭大红袍,以及白发白眉没半点人气的老脸,更是吓到大气都不敢喘。
后宫之中,向来流传着。
若被陈貂寺惦记上,要么大富大贵,要么身首异处。
有些小太监摇身一变,成了义子,当上司礼监的显赫人物;
有些则凭空消失,如同人间蒸发再也难见。
“老奴素来不问这等国事,只要圣人在位一日,
那些盘踞鬼蜮的宵小之辈,便就掀不起风浪。”
陈貂寺眼皮耷拉,轻声道:
“倒是殿下要小心些,老奴看你身上似有几分伤势,没有愈合完全。
这要是被灭圣盟的余孽晓得,必定会想方设法趁虚而入,行刺殿下。”
白行尘眼皮一跳,似是有些许错愕,而后道:
“陈公公真个厉害,法眼如炬,连本王受过伤都能瞧得出来。
没错,本王入京之前,为了快点拿下成了气候的万年参王。
心急之下,确实吃了一点小亏。
那等天地灵根,早早蕴育灵智,懂得借用灵机,练出几门厉害的道术。
放手争斗起来,也不比一尊宗师弱上多少。”
陈貂寺颔首,嘶哑着声音道:
“殿下不妨遣人去库房,取一枚地元大丹。
既可以补一补身子的亏空,也免得积劳成疾,养成难以治愈的暗伤。”
白行尘闻言,却是摇头拒道:
“东宫储君才能调取皇家内库之物,没有旨意的情况下,本王擅自取用地元大丹,是为僭越。
多谢陈公公的一片心意,可该守的规矩,本王还是要守。
不然,就容易乱了套。”
陈貂寺浑浊的老眼闪烁几下,沉声道:
“还是殿下考虑周全,老奴一时想得岔了,险些犯下大错。”
一边闲扯聊天,一边缓步慢行,白行尘终于来到东宫。
他看到各处院落张灯结彩,热闹喜庆,似有好事。
于是,颇为随意地开口问道:
“太子府中,莫非有什么喜讯?本王怎么没听闻过?”
陈貂寺望着气氛火热,烛火通明的东宫。
面皮一抖,垂首答道:
“回殿下,据说是太子妃有了喜脉,就不知道是男是女。”
白行尘脸上笑意一凝,缓缓收起消敛,久久不语。
风雪盘旋,吹来滚滚寒流。
这位燕王殿下忽地转身,似是想起黑衣僧道广推演过的局面。
声音有些艰涩,好似铁块沉入冰水,徐徐道:
“原来如此,多谢陈公公告知。
可惜本王事先并不知道,也没有备好礼品。
仔细一想,还是下次再来登门,好生恭贺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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