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长姐,谢陵的心中便是一痛,前世谢含蕴原本是有望选入东宫为昭明太子之正妃的,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竟被人污蔑与他人有私情,宫里甚至还派来了御医为长姐诊冶,诊冶的结果也甚是荒谬,竟然道出长姐有不育之症,自此长姐的名声算是毁了,不明不白落了个枉死的下场。
谢陵还记得长姐临死之时,摒退了所有人,只拉她一人在身前,再三叮嘱:“谢家不能因为我而毁了百年清誉,长姐是冤枉的,阿陵,你一定要为长姐为谢家洗清这种耻辱,你一定要让我们谢家重回百年前的辉煌。”
“你一定要……以男儿之身,重入朝堂,就像从前的那个人一样。”
她不知道长姐为什么对她这么有信心,但前世她也的确是因为长姐的这句话,一步一步入仕,逐渐走进了南梁的朝堂之上的。
秋实不知谢陵心中所想,但也明白谢家嫡长女及笄之礼的重要性以及谢陵对大娘子的感情,便应声答了声:“是。”又道,“不过,奴还是在这里铺一张苇席入睡就可了,奴实在是不放心郎君一人。”
闻言,谢陵心中略有些感动,秋实的忠心在前世便表现得极为真挚,除她以外,便是连祖母的命令,她也有不从,也许是她性子太过刚强不好收买,最终也死在了陈硕的手中,只可笑当时,她竟从未怀疑过陈硕。
凝了一会儿神后,谢陵眸中含润,终是道了一声:“也可。”
秋实满心欢喜的铺了苇席,合衣躺了下去。
一夜很快便过去,翌日天还未亮,秋实便早早的醒来,为谢陵端来了漱洗的温水、牙粉以及痰盂进来,给谢陵净面,梳妆以及更衣。
谢陵不喜奢华,秋实便只简单的给她挽了个发髻,以一支碧玉簪所固定着,又换了一身白色束袖的高领长袍,袖口绣着竹叶纹,衣着虽为简约,却依然掩不住其贵气。
待一切打扮停当后,秋实似又怀了心事,向谢陵请求道:“郎君,春华犯下大错,受到惩罚是她罪有应得,但在罗浮山的这五年来,奴与她一道侍奉郎君,也算是朝夕相处,情如姐妹,奴心中实是替她惋惜,不知她现下是否还有悔过之意,还请郎君允我再去见她最后一面,可否?”
谢陵心知秋实的良善,点了点头。
秋实热泪盈眶的道谢,福了一礼,转身便出去了,可就在她刚踏出门槛的下一瞬间,门外却骤然响起一声尖叫,那尖叫声并不是秋实的声音,但却听得出是从春华的房间里所传出来的。
谢陵似想到什么,暗道不妙,也立时跨出房门,来到了春华的房间,就见春华瞪大双眼横躺在地上,死灰色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有略泛黑色的鲜血自她的双目以及耳鼻口中流出来,这场面看上去着实有些可怖,
客栈里的小厮大概是来查房的,陡然见到这一幕,直接吓得一声惨叫晕死了过去。
秋实正站在门边,也似吓得失了魂,目光呆滞,瑟瑟发抖,见到谢陵走来时,才释放出恐怖压抑的情绪:“郎君,怎么会这样?春华她……喝下的不是一碗蛊茶吗?难道……”
如果不是郎君早发现,这碗茶水让郎君饮下,那么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不是春华,而是……
秋实望向谢陵的目光中充满了后怕的恐惧。
谢陵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恐惧,而是径直来到春华身旁,将她的头、颈以及双手都翻看了一遍,最后将她的一只手举了起来,若有所思。
秋实见谢陵如此,便也淡去了心中的恐惧,跑过来问:“郎君可是发现了什么?”
“她并非毒发身亡,而是……”
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到有木屐哒哒声以及郎君们的谈笑声自走廊中传来,谢陵站起身,刚自房中走出来时,就听到一爽朗的年轻男子声音道:“阿陵,果然是你,我听管家的说,咱们醉月客栈来了一个名叫谢陵的贵客,还道谁与我们陈郡谢家的表弟同名呢!原来真的是你!”
谢陵回首一看,就见三个白衣飘飘的年轻郎君脚踏木履施施然走来,一个个端得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
这三名郎君,她并无太深的印象,还是秋实提醒了句:“郎君,这几位应是你娘家的表兄,是吴兴沈氏的郎君。”
是了,她生母便是出自于吴兴沈氏,沈家以雄豪而闻名,便连这整个吴兴郡都是沈家的地盘,这三位称她为表弟,便应是沈家的子弟了,
只是她生母去逝得早,她自小被祖父管束着沉浸于学业,几乎没有与沈家的子弟有来往,后去了罗浮山学艺,所接触到的人就更少之又少,他们又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正忖度时,其中一名郎君走到了门前,见到房内春华的惨死之状,也是吓了一跳。
旋即楼道之中陡地响起一声“杀人啦!”的尖叫,紧接着那尖叫声此起彼伏,愈演愈烈,很快便引得客栈中一阵骚乱,有砰砰砰的凌乱脚步声自走廊中传来。
廊下很快便挤满了人,一名蓄着长须的中年男人走来,见了房中情形,也惊骇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里还发生了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