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将走进正堂。
宁忠将裴越的要求说了一遍,神色稍显不自然,毕竟之前古平大营的几位指挥使都劝他保住军寨体系,却被他强硬地拒绝。在他看来只要这些军寨的士卒拿命去消耗西吴人的锐气,到最后决战时才能一鼓作气击败对方。
或许是担心下面人胡思乱想,宁忠最后说道:“裴钦差带来一些很重要的情报,所以本侯要调整一下策略,你暂时不要告诉他人,免得走漏消息。”
龙铤面容木讷,毫无机敏之色,闷声答道:“末将一定记住大帅的吩咐。”
“去办罢。”宁忠挥挥手。
“且慢。”
裴越忽然开口,对宁忠说道:“我这两名属下办事还算可靠,也知道此时鸡鸣寨和西水寨的具体情形,就让他们两个帮龙统领引路,宁大帅意下如何?”
宁忠眉毛微动,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心念电转之时微笑点头道:“如此甚好。”
裴越道一声谢,然后缓缓道:“傅弘之,孟龙符,你们二人各领一百骑兵,随龙统领去处理这件事,一定要引着援兵和粮草安全快速地抵达,明白了吗?”
“卑下听令!”
二人躬身应下,然后便跟着龙铤离开正堂。
正事已经办完,裴越便打算告辞,他对这个武威侯实在提不起兴致,同时心里总觉得路敏的安排很蹊跷。在如今大梁的军方势力格局中,王平章代表着新兴勋贵,除了李柄中这样以文官入武勋的特例,其他基本都是军中实权大将,譬如西境定西大营和金水大营的主帅。
开国公侯则一分为二,定国一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谷梁身为成京行营节制,自然是众望所归的旗帜性人物,至于裴戎则早已经退出核心圈子。
另一派则是成国府成安候路敏为代表,凭借卓越的家世和自身的能力,一步步走到右军机的位置上,隐隐压过谷梁一头。
虽然历朝历代的帝王都十分厌恶臣子结党,但这种现象根本不可能清除。人有亲疏远近,以及各种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就会形成相对紧密的圈子。开平帝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从未想过要把所有文臣武将都逼成孤臣,而是费尽心思构建起制衡之道。
所谓孤臣,有沈默云一人便足够。
太史台阁就像悬在所有官员头顶的利剑,沈默云就是代替开平帝执剑的人。
李遂将圣旨递给宁忠,望向他身后的裴越,试探地问道:“可是中山子裴爵爷当面?”
裴越点点头。
李遂喜道:“卑下去荥阳城的钦差行衙,没找到裴爵爷,听秦大人说你来了边关,还担心找不见你,竟然能在这里撞见,真是太幸运了。裴爵爷,请接旨。”
宁忠微微一怔,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裴越神情还算平静,但他身后的四将却无不喜形于色,李遂说得这么客气,显然不会是坏事。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尔中山子裴越,大破西狄,清剿马匪,授以武职理宜然也。而今贼兵犯境,王师征伐,岂可弃忠臣良将于山野,兹特授尔为藏锋卫指挥使,钦哉。”
李遂抑扬顿挫地念完,换上满脸恭敬的笑容,走上前扶起宁忠和裴越,然后将圣旨递给裴越,由衷地赞道:“裴爵爷,恭喜!”
“多谢李哨官,同喜。”裴越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实则心跳得很厉害。
李遂见他这般镇静,不由得暗自赞叹,难怪人家十七岁就能坐上指挥使的位置,光是这份沉稳的心志就了不得!在接过韦睿递来的银票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
“爵爷,还请移步,陛下有几句话命我带给你。”
“请。”
李遂没忘记跟宁忠表达歉意,微笑道:“宁侯,卑下失礼了。”
宁忠勉强笑道:“天使不必客气,稍后还请赏个薄面饮杯水酒。”
“敢不从命。”李遂虽然官阶不高,但显然不是普通哨官,在宁忠面前丝毫不弱下风。
宁忠看着两人朝堂内走去,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边营主帅却只能在外面站着,心中何其恼怒。
更让他万分不爽的是皇帝竟然直接将裴越提为指挥使,那意味着这小子手底下会有一万多人!
两千人他就敢破阵斩将,真给他一万人的话,说不定他都敢去突袭张青柏。
更重要的是,此子突然之间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自己方才的计划岂不是直接作废?
想到这里他就恨得牙疼,脸上的表情略显狰狞,全然没有在意就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韦睿和快要按捺不住的陈显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