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六年,二月二十。
京都北郊,首阳山矿场以北十余里的山中,有一座简朴小院。
一对年轻男女身着常服,缓步来到紧闭的院门前。
不远处的谷地上,嫩芽新抽,青草摇曳。百余骑兵松开缰绳,任由坐骑自由觅食,他们则是分散站开保持警戒。人群之中,经年未见的邓载和王勇并肩站立,叙说着分别之后各自的经历。
小院门前,裴越伸手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
“夫人请。”他侧身微笑道。
叶七泰然自若地点点头,加重语气道:“小越子,头前带路。”
裴越差点被她这句话整沉默,瞬间以为自己穿越到清宫戏,好半晌才憋出一个字:“呃?”
叶七抿嘴轻笑,然后略有些得意地说道:“就许你几次三番调戏我?”
两人说笑间走进这座当初叶七独居的小院,东面的菜地已经归整,东南角的鸡舍静悄悄,虽然没有了活物的迹象,但是叶七惊奇地发现,小院在过去三年之后仍旧很干净,地上连残枝落叶都见不到。
叶七笑意盈盈地望着裴越,柔声道:“没想到你居然让人看着这里。”
裴越微笑道:“矿场离这里很近,我便让王勇盯着一些,隔三差五派人打扫,也要防止日晒雨淋将房子弄倒了。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你如果真的感动,那就以身相许吧。”
叶七没有在意他的嘴花花,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裴越收起玩笑的心思,认真地说道:“我之前在都中查过,陈家老宅附近那几条街在十五年前就没了,我家和你家都没了痕迹。你在横断山中住过的那几年不算,这里就是你的家,虽然我们现在不住这儿,但总不能让它荒废,所以就……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让人定期过来看看再打扫一下。”
“谢谢。”叶七这一刻的表情温柔如水。
裴越摇摇头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对了,你不用担心,我手下的人都很规矩,从来没有人进过你的卧房。”
猛然间想到一个可能,叶七惊讶地说道:“你这是在自污?”
裴越继续编着花环,闻言失笑道:“对也不对。”
叶七满脸好奇的表情。
裴越便解释道:“我是武勋亲贵,只要能打胜仗皇帝就会继续用我。你说我一个舞刀弄枪的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是不是想着笼络人心图谋不轨啊?不过,你要说我这次去定国府专门为了自污,那也不至于。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他们欺负我姐,我肯定要收拾他们,当时要不是我姐拦着,我能把裴云的肠子踹出来。”
他端详着已经成型的花环,感慨道:“事后我当然想到这个后果以及一系列的影响,被那些清流和太学生骂一顿也无所谓,让他们跟都中的百姓们掰扯去,这样总好过成天有人到处吹捧莪。在这个世界肉身成圣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成圣。”
叶七总算理清楚这个脉络,忍不住笑道:“难怪沈家大小姐对你那么感兴趣,论心机城府你们两个真是不相上下。”
裴越嗅了嗅面前的空气,微笑道:“有点酸。”
叶七轻哼一声,倒也没有动手。
裴越走到她面前,动作轻柔地将那个花环戴在她头上,细细地端详着,赞道:“真好看。”
叶七撇嘴道:“好难看的花环。”
虽然如此说,她却没有阻止裴越,也没有将花环取下来。
裴越环视一圈,轻声道:“我会让人好好照看这里,什么时候你想回来看看,我便陪着你一起来,或者在这里住几天也行。”
叶七能听懂他话中的深情,微微垂首轻声道:“好。”
“走吧,带你去看看我们的产业。”
裴越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这一次叶七没有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