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赞眼睁睁地看着他接连不断地痛斥,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必须早下决断,然而目光转向四周,只见洛庭和王平章漠然地望着自己,甚至那些已经向自己效忠的朝臣都露出悔意和惊惧,一时间双手情不自禁地开始颤抖。
他猛然扭头望着御辇附近的裴越,这次他终于清晰地看见对方眼中的那抹嘲讽。
端王刘相方寸大乱,连声喊道:“二皇子休要血口喷人,本王为何要毒害陛下?明明是裴越狼子野心,是他想要谋逆造反!”
“放屁!”
刘赟怒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还敢胡说八道,裴越弱冠之年就是二等国侯,父皇又是那般器重他,他脑子有病才会造反!分明是你这个老东西想要将兴梁府弄成端王府的基业,这才和刘赞狼狈为奸,我呸!”
刘赞吼道:“够了!刘赟,你不要信口雌黄,本王和皇叔祖从未联系过!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下毒之事是皇叔祖所为?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此事不是裴越所为?”
刘赟讥讽道:“我是没有,难道你有?”
刘赞道:“当然!”
他蓦然抬手指着裴越,咬牙道:“他根本就不是定国血脉,而是当年楚国府冼家的后人。当年裴元在冼家谋逆之后暗中收留此人,然后裴贞将其养大。若非如此的话,裴戎又怎会将其视作仇人?甚至勾连山贼也要杀他?就是因为这个乱臣贼子,裴家才无法重新进入军中!”
圣驾在内,十余位重臣站在裴越身边,面对守备师兵卒的刀枪没有半点惧色。
谷梁领军在外,以他在军中的威望再加上武定卫的实力,这一仗没有任何悬念。
守备师五千将士紧张到无法呼吸,纷纷看向刘赞和张武,等待他们的号令。
张武狰狞地说道:“殿下!”
刘赞就像一个陷入死地的赌徒,他猛然挥手道:“杀!”
守备师兵卒开始向前挺进,远处的武定卫在谷梁的率领下开始加速冲锋。
局势千钧一发,裴越看了一眼旁边神情凝重的重臣们,毫不犹豫地挺身上前,迎着那些兵卒的刀枪怒喝道:“大梁圣驾行营防卫总管裴越在此!今日擅动刀兵者,满门抄斩杀无赦!”
大皇子深吸一口气,立刻跟上:“大梁大皇子刘贤在此!尔等想造反吗?”
其余重臣哪里不明白时机的重要性,纷纷坚定地站了出来。
“大梁军事院左军机王平章在此!”
“大梁政事堂右执政洛庭在此!”
“大梁御史台御史大夫黄仁泰在此!”
“大梁政事堂参政韩公端在此!”
“大梁吏部尚书宁怀安在此!”
“大梁石炭寺监简容在此!”
……
一道又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每个人说完之后都会扭头看着裴越。
守备师的兵卒被这些声音惊住,看着圣驾前方十余位凛然肃立的大人物,一时间竟然不敢继续向前。
当最后一道声音落地之后,裴越深吸一口气,厉色道:“圣驾当前,你们敢造反?放下兵刃可免死罪,违者以谋逆造反株连九族论处!”
短暂的沉默过后。
一名守备师的兵卒丢下手中的长枪,随即就像连锁反应一样,只听响声连成一片,五千名守备师将士就地俯首。
再无一人手执兵刃。
当此时,谷梁已经带着武定卫杀到跟前。
刘赞看着远处仿佛代表整个朝廷的裴越,再看向身边还剩下的张武和李炳中等人,忽地惨笑起来。
“裴越,我要杀了你!”
刘赞反手拔出张武的佩刀,然后发疯一般冲向对面。
裴越目光平静,迎上前一脚便将刘赞踹了回去。
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单薄瘦弱无所依的庶子,而是能和叶七并肩的顶尖高手,更是能够影响这个帝国命运的寥寥数人之一。
刘赞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挣扎着站起来,看向远处依旧沉默的御辇。
广场上一片死寂,夏风吹拂着他散乱的头发。
裴越缓步上前,平静地说道:“何必垂死挣扎?其实你可以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刘赞用刀撑着身体,恶狠狠地说道:“我是父皇的儿子,是大梁的亲王,而你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庶子,是天家给你一个机会才让你能够往上爬。你凭什么教训我?你配吗?!”
裴越皱眉道:“我的确是庶子出身,和亲王之尊比起来犹如云泥之别。但是,我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不像你这位亲王殿下,表面上看起来道貌岸然,实则心如蛇蝎。”
他凝视着刘赞的双眼问道:“知道我为何从始至终都无法信任你吗?”
刘赞怨毒地看着他。
裴越轻声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你的眼神就遮盖不住野心和**。换而言之,你的演技太差了。”
虽然这是刘赞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但是从裴越的语气和神态中就能领会其中的含义,原来从头到尾,他在裴越眼中只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小丑而已。
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裴越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御辇。
周遭忽然响起一片轻呼声。
裴越没有回头,他知道刘赞唯一的选择就是自尽,即便此人想苟延残喘,开平帝也不可能接受。弑父杀兄显然已经逾越皇帝的底线,恰如昨夜在行宫中皇帝所言,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逼迫过刘赞,更没有让几个儿子斗兽,今日这个结局是刘赞自己的选择。
那些官员们神色各异,有人忧心忡忡,有人惶惶不安,有人面色惨白。
成阳侯张武自尽而亡,丰城侯李炳中跪地磕头。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并未结束,反而会是一场大清洗的开端。
或者说,他们当中很多人的命运都掌握在那个走向御辇的年轻人手里。
裴越成为所有视线的焦点,他却没有太多激动的情绪。
抬头看向澄澈的天空,阳光明媚,风光正好。